次想回頭,都被蒙珠爾嘎制止了,只好含淚答道:“孩兒一定聽孃的話。”
蒙珠爾嘎稍稍歇了一會兒,似乎氣力有些不支,“元兒,雖然娘現在已經不配做崔家人了,可是,不管怎樣,娘還是希望能夠陪著你父親……”崔元感到母親梳頭的手停了下來。“如果娘死了,你就把孃的身體化了……就只帶一把灰也好,什麼時候回去給你父親上墳了,把娘葬在他身邊吧……娘沒臉見他,你就在附近找個看得見他墳頭的地方把娘葬了就行……”崔元實在忍不住想哭,他想回過頭去,可是蒙珠爾嘎的手放在他的脖項中,明白地不讓他回頭,他只有低下頭狠狠地嚥著淚水。“娘……您別這麼說,過幾天我們去馮家接上伯母,一起回鄉下去,我們一起過完下半輩子好不好?什麼事也不管,平平安安地過……”
蒙珠爾嘎沒有回答,她只是將手放在崔元的頸後,不讓他回過頭來,也不接著梳頭。崔元一動不動地等著,過了一會兒,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滴到了脖子上,崔元很奇怪,再叫聲娘,依然沒有反應,伸手在脖上摸了一下,將手指拿到眼前一看,竟是紅紅的血!崔元忽然發現母親的放在頸中的手已經有些冰涼,他楞住了,猛地回過頭去,見蒙珠爾嘎坐在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逝去,血從嘴角流了下來。倔犟的蒙珠爾嘎,她不想讓崔元看到她臨死前痛苦的樣子,於是選擇了在崔元背後悄悄的走。
崔元呆呆地站在蒙珠爾嘎面前,站了好久,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慢慢清醒過來,奇怪的是,他突然間不想哭了,而是走上去接過蒙珠爾嘎手中的梳子,自己挽好了那個象徵著男人的髻子,然後,面對著蒙珠爾嘎重重地跪下,深深地一個頭叩了下去,用從未有過的男子聲音低低地叫了一聲:“娘……”
在荒涼的野地裡,崔元親手給蒙珠爾嘎搭了個木臺,雖然秦海青他們也想幫忙,但崔元執意地要自己去做。從未做過粗活的他做起來很吃力,在黎明時分,崔元做好了,在祭奠了母親後,他用顫抖的手點著了那個臺子,然後跪在火堆前,呆呆地望著蒙珠爾嘎的身體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痛到深處反而沒了淚,秦海青和池玉亭擔心地在一旁看著悲傷得已經麻木的崔元,在他們身邊,是依然沉默寡言的許年。
“許公公,難道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秦海青緩緩地問。
“馮吉以前是個好人。”許年的臉在黎明前的火影中忽明忽現,他想再沒有必要對這兩個曾幫助過自己的人隱藏太多,這一輩子欠下馮吉一條命已經夠辛苦,不想再欠別人恩情。許年簡單地把當年土木堡之變時馮吉的情況說明了一下,只是沒有提自己與馮吉之間的恩怨,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這樣的人物竟成了錦衣衛的人,可惜……”池玉亭嘆息了一聲,把自己在淮陰居士處所見所聞的事情也低聲講一遍。聽到蒙珠爾嘎擲還淮陰居士“西”字令牌一事,秦海青楞了一楞,“老頭兒,你等一下。”她從腰間袋中掏出一用厚布裹緊的物件遞了過來,“此物有毒,你小心點看看,和那‘西’字牌有沒有什麼相似之處?”池玉亭接過來,小心揭開看了看,是一上寫“北”字的木牌,復又包好還給秦海青。“當時隔得遠,看不太清,但似乎沒有什麼區別。”“這是上次在吳縣擊退刺殺陳知縣的刺客後得的東西,如此說來,這世上可能還有‘南’字和‘東’字兩塊令牌。”秦海青說道。池玉亭點點頭,繼續說完,然後分析道:“聽崔夫人的意思,‘西’字令牌是從巴特爾手中接過的,那麼當年巴特爾能帶著崔夫人安然從京城逃回北疆顯然是利用了這層關係。如果猜得沒錯,崔夫人也是錦衣衛的人,是接替巴特爾負責西部事務的某個頭目。”“為了安全起見,錦衣衛內部通常也是互相監視,所以崔夫人不能擅自入關,但只要是上面安排的,她很輕易就可以進關來。”秦海青補充說。
“報仇只是個掩飾,事實上是錦衣衛的刺殺吧。”池玉亭道。“有一點很奇怪:如果是錦衣衛的刺殺,有必要殺一家嗎?可是按崔夫人的說法,馮夫人和馮小姐目前仍然還有危險,這不象是通常的做法。”秦海青搖搖頭。池玉亭似乎也不太明白:“我們還是先回馮府去打聽馮夫人的下落,也許能順便弄清楚。”
許年在一邊聽了,沒有作聲,從這兩個年輕人的談話來看,馮年瑜的死是官場爭鬥的結果,那麼八成還是和錢御史的事有關。許年現在已經對錢御史的死沒有什麼興趣去探究,因為他已經可以肯定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如何,都和南宮沒有關係,正如馮吉說的是太上皇多慮了。只是,他放心不下馮吉。
火漸漸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