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問問她這些日子來過的好不好……於是他憑著剛剛洛紫堇悄聲說的那幾句話一路尋去,卻 不想竟是繞了個半圓,走到了戲臺一側的幾間帳篷跟前。
皇上炸了眨眼定了定心神,知道那裡面應該是給戲子們化妝換衣裳的地方。抬手拍了拍自己發熱的額頭嘆道:“怎麼會走到這裡來?”
正說這話,便見洛紫堇恰好從那五彩帳篷裡出來,身旁還跟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上好穿著戲裝,臉上的彩妝已經洗了去,只露出如玉般潔白瑩潤的臉和如墨的眉眼,那顧盼之間的瑩瑩笑意卻讓皇上如遭電擊一樣傻傻的愣在原地。
洛紫堇偶然抬頭看見英宗皇帝呆呆的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只死死地盯著身邊的豆蔻,心底忍不住暗歎一聲,真真是了不盡的冤孽啊!豆蔻卻被皇上看的紅了臉,不經意的側過身去,悄聲笑道:“奴家謝王妃賞賜,下一場還是奴家的戲,奴家就不送王妃了。”
洛紫堇點點頭,微笑道:“如此你且回去吧。”
豆蔻對著洛紫堇輕輕一福,正要轉身離去,卻聽見皇上急聲喝道:“慢!你且站一站。”說著,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二人近前,顫聲說道:“你轉過來,讓朕看看你的臉。”
豆蔻原本不敢轉身,只是背對著皇上站著,身後那個曾經和她嘻嘻說笑的男人乃是當朝天子九五之尊,她最親的姐姐就是為了他華年早逝,葬送了年輕美麗的生命,她對他可謂是恨之入骨。然而,他厲聲一喝,那麼威嚴,縱然她心裡懷著徹骨的恨意,縱然她身中奇毒受盡了折磨,依然不敢對這個男人有一絲一毫的反抗。
慢慢的轉過身來,軟著嗓子恭請聖安,然後又徐徐的跪拜下去。
這是她在心裡設想了千萬遍的情景,今日做起來依然是全身顫慄,連請安的聲調都是那樣的慌亂不堪:“奴家……奴家參見皇上,恭……恭請皇上萬福金安。”
英宗皇帝又跟了一句:“你抬起頭來。”
豆蔻只得依然慢慢的抬起了臉,卻依然低垂目光不敢和他對視。他是九五之尊,微賤如她若是和他對視,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要被處死甚至滅九族的。滅九族——想到這個她就想笑,原本是罪臣之後,唯一的姐姐也為了他服毒自盡了,如今和有什麼九族可滅?
英宗皇帝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那張臉,前塵往事便如閃電一樣在眼前閃過,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想彎下腰去把這個弱女子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嘆一聲:丁香,幾年不見你怎麼又去了戲班子?
可是他沒有。
現在的英宗皇帝已經完全融入了皇帝的身份,再不是之前的那個多情的太子,也不是因為得不到愛人回應而出去尋找安慰的傷情人。他已經是一個重權在握,執掌乾坤的皇帝,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祖宗社稷萬里江山,而不是兒女情長山盟海誓。
況且,洛紫堇久站在他的身邊,他曾經答應過她要做了名垂千古的好皇帝。
剎那之間,心思流轉,已經是萬千頭緒化為輕煙飄散。
英宗皇帝端詳了這張臉許久許久,終於開口,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問道:“你叫豆蔻?”
豆蔻忙俯首應道:“奴家豆蔻,是雲家戲班子的花旦。”
英宗皇帝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好,很好……起來吧,不想你跟堇郡王妃常有來往,京城之內,你這名頭也真是數一數二的了。”英宗皇帝說著,側臉看了看洛紫堇。
洛紫堇微笑道:“皇上誤會了,臣妾跟她並無什麼來往,只是早聞盛名,今日聽了她的《長生殿》果然是叫人難以放下,也見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所以才想著賞她些東西,又怕他們家的戲班子頭兒給貪汙了去,才不得不走這一趟罷了。”
英宗皇帝笑道:“郡王妃果然心細如髮。既然這樣,朕也賞一件吧。”說著,他便將腰上的一枚漢白玉配摘下來遞了出去,“朕也沒帶什麼東西,這個給你。”
豆蔻又叩謝皇恩,雙手將那枚玉佩接在手裡,卻不覺心頭一顫。那玉色晶瑩,觸手溫潤,玉上以金絲嵌著四行細篆銘文,乃是‘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此正是曼雲活著的時候常常唸叨的四句話,不想確是皇上玉佩上雕刻的。
英宗皇帝看著豆蔻接了那玉佩,顫抖著叩頭之後,便對洛紫堇笑道:“走吧,朕出來這一會子了,若再不回去,怕是他們該著急了,只是剛才朕一路迷迷糊糊從那花障子裡穿過來,這會兒卻忘了怎麼回去了。”
洛紫堇福身應道:“臣妾送皇上回席上去,省的娘娘和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