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璧,便是拉一頭瘋了的野豬也是綽綽有餘,而這漢子出手時手指下壓,估計一拉之下,謝天璧立即便是滾地葫蘆,不滾上個十圈八圈的,還真對不住這漢子的一身腱子肉。
蘇小缺不太想看葫蘆狀的謝天璧,更不願意看到別人生生把謝天璧滾成葫蘆,想也不想,搶上一步,左手搭在那漢子手背上,兩隻手立時便做了個很簡單很輕微的較量。
那漢子手力能扼制奔豬阻擋瘋牛,蘇小缺的手卻是拿根黃瓜或者掐朵菊花就能捅開四鑰升降四開鎖的靈敏巧妙,一照面,那漢子便輸了,蘇小缺五指張開如蘭花盛開風中,剎那間已將那五根棒槌手指在手中一攏一放,方要順勢一根根擰斷,猛然記起這本是個丐幫弟子,忙改擰為推,把那漢子推開幾步,撤回手,一把攬著謝天璧的腰,行雲流水,已退了開去。
祠堂裡十來個執法弟子紛紛拽出兵刃,金五兩一聲唿哨,祠堂外眾弟子錯落有致,結成打狗大陣。
丐幫雖大不如前,但打狗大陣卻是相傳數代的混戰第一陣,極是行之有效,江湖中人,無不頭痛,這陣法既仰仗人多,又有一股叫花子與生俱來的糾纏勁頭,因此一經發動,此起彼伏,不得手絕不罷手。
蘇小缺自是明白打狗大陣的厲害,只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會被這個陣法對付,不禁苦笑。
荊楚抬手止住眾弟子,冷聲道:“蘇宮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小缺心不在焉的直髮怔,隨口道:“沒什麼意思。”
謝天璧輕輕搖頭,掙脫開他的手,走近荊楚,道:“三刀六洞是不是?按規矩來罷。”
荊楚心裡不禁起疑,謝天璧的言行舉止根本不似階下囚,反而一副很有趣很輕鬆的模樣,更有種期待著什麼的自信表情,一時轉眼看向蘇小缺,想看出些許端倪,卻見蘇小缺只顧瞧著謝天璧,目光閃爍不定。
謝天璧踱到刑架前,雙手主動背到刑柱之後,淡淡笑道:“可是這樣?赤尊峰的刑架可比這個歹毒得多……”
手足被鐵索鎖死,雪亮的長刀從刑臺上拿起,執法弟子喝一大口烈酒,就著火把猛噴到鋒刃上,火光驟亮,酒香四溢,更燃起了刑堂內所有弟子極欲報仇雪恨的殺戮之氣。
一雙雙眼睛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滿是憤怒仇恨,蘇小缺一旁靜靜瞧著,突然覺得陌生而可怕,江湖事果然如謝天璧所言,提頭走江湖,這裡的每個丐幫弟子,也許平日或是言談開朗、或是沉默可親,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跟尋常人一般無二,但一入江湖,便是冤魂纏身血債相隨。
長刀揚起之時,蘇小缺眼中心裡只剩下了謝天璧那雙猶自含笑的烏黑星眸。
白鹿山落雲橋下的半夜青澀,赤尊峰龍爪花旁的全心擁抱,七星湖黑水湖底的一線生死,甚至從年幼到如今,與他一起吃過的蜜餞果子,走過的青山遠路,用過的刀劍箭矢,看過的桃花流水,一瞬間全部湧至心頭,猛然發覺,原來這個人已經與自己的生命縱橫交織得如此糾結纏綿、如此緊密厚實。
而逃亡路上潭水邊的一刀,如沃冰雪的一場欺騙,卻只在謝天璧此刻的一雙眼眸下盡皆淡去,如墨汁洇入碧水,不落痕跡。
眼前的謝天璧,才是最重要最不可失去。
哪怕對路乙愧疚一世,此生無顏面對丐幫眾人,謝天璧卻是不能死去。
哪怕從此與他天涯陌路永不相見,心裡卻總有個隱秘的溫暖所在和依賴寄託。
若與他當真就此陰陽相隔,餘生便是無法承受的暗黑絕望。
謝天璧不看近在咫尺的刀鋒,也不看層湧的人群,只是瞬也不瞬的凝注蘇小缺,注意他的每一絲表情神色。
刀尖逼近之時,謝天璧一雙星沉海底的眼眸中滿是期盼一個答案式的緊張熱切,蘇小缺卻是安寧而沉靜;
待刀尖刺破衣衫,那雙眼睛裡近乎飢渴瘋狂的期盼之色愈見濃烈,蘇小缺卻在發怔,若有所思。
待胸口微微刺痛,一絲血色乍現,謝天璧的眼神已是狠厲而瀕臨崩潰的絕望狂態。
看到那抹刺目的血光,蘇小缺猛然驚醒,瞳孔微縮,身形如清風過隙,從執法弟子之間穿過,袖中伽羅刀已然出手,錚的一聲輕響,生生震斷了刑刀,逼退了執法弟子。
不敢看謝天璧的眼睛,也不敢看丐幫眾人的眼睛,以身攔在謝天璧身前,伽羅刀遞到身後,只聽數聲金鐵之音,縛住謝天璧雙手的鐵鏈盡斷。另一手伸過去,如撫琴,如花展,已解開了謝天璧被點的數處要穴。
看不到謝天璧的神情,卻似乎能感受到他於絕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