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回來了,就站在門外等她開門;她一次次的驚醒,躺在床上,任淚水默默地爬滿臉頰。
窗外月華微暗,夜蟲哇鳴忽然靜止。
他回來了嗎?彷佛被某種力量召喚,她著魔似地開啟門。
他果然站在那裡,猶如大雪歸來的那天,站得像尊無言的石頭雕像。
可雕像怎有那麼一雙深邃的眸子呢?幽深無盡,煙水朦朧,好像藏了很多話語,難以一下子說個明白,得握住她的手,慢慢傾訴才是……
她痴痴看著這張想念的俊雅臉孔,髮髻亂了,輪廓瘦了,神色倦了,不變的還是他那對英挺的劍眉,隱隱流露出他堅毅沉著的個性。
這樣的人,怎會是個花花公子?她黯然垂下眼簾,驀地心口一揪,入眼的竟是她為他縫製的衣裳!
那是他回來後,她擔心他沒有替換的衣裳,連趕了幾夜所縫出來的冬衣,從此他就常常穿在身上。
自去過邀月樓之後,她將他的一切打包還給了他,原以為他會丟掉這件不起眼的普通棉布衣衫,沒想到天氣漸漸熱了,在這個幾乎人人改換夏衫的季節裡,他竟然還是穿在身上!
傻呀!不懂得按冷熱換穿衣服,莫不教人看成了是瘋子?
欲語淚先流,她那已顆死的心又注入了滾燙熱血。
“江照影在這裡!”
街底傳來吆喝聲,打破了靜謐的夜空,也驚動了喜兒。
江照影神色一變,眸光並未現出驚慌,仍是專注凝睇著她。
“喜兒,相信我!”他沉聲說道。
什麼意思?只是短短的五個字,卻是字字鏗鏘,彷若在她心湖投下五顆巨石,濺起極高的水浪。
她不是一直相信他嗎?可換來的卻是徹底的失望啊!
江照影目光變黯,無法再說下去,轉身就跑。
“江照影,看你還往哪兒逃?”
大街的那一頭也出現數名捕快,拿刀劍擋住他的去路。
逃不掉了。他長嘆一聲,該死!他不該來的,徒然讓她受到驚嚇。
兩邊捕快包圍過來,好似捉捕獵物,迅速拿出鐵鏈鎖拿江照影。
他稍作反抗,即被制服,沉重的鐵鏈繞上他的脖子,唧當作聲。
“小姐?怎麼了?”被吵醒的小梨驚恐地看著捕快抓人,“嚇!他們怎麼綁了阿照哥?”
“我……我不知道……”喜兒立刻哭了出來,她好心疼,那條組鐵鏈將他捆得那麼緊,深深勒進他的皮肉裡,一定很痛的。
“走!”捕快押著江照影,粗魯地推他。
這一轉身,又讓喜兒瞧見他背後的一大片血跡,月光照映,歷歷分明,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血腥味。
“照影!”她驚叫出聲,哭著跑上前去。
“程姑娘,你別過來,江照影殺了人,我們奉命緝拿他到案。”走在後頭的捕快很客氣地擋住她。
喜兒震驚莫名,那綁在他身後的雙掌血漬說明了一切。
“哼!總算抓到了。”“程耀祖”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二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喜兒乍見親人,不禁哭問道。
“你還叫我二哥?好,諒他也不敢讓你知道!”丁大福放下了心,冷笑道:“喜兒,二哥告訴你,有些事情,你最好永遠不要知道。可江照影的罪行,一定得教你知道,他殺了叔叔!”
“不可能!”喜兒如墮深淵,搖頭大叫。
“他要搶桌上的銀子,叔叔不給,他就敲死叔叔啦。”
“不可能!他不會做這種事!”
“怎麼不可能?”丁大福嘴角一擰,“一個喜歡玩女人、鬥雞賭狗、永遠不夠錢花用的花花公子,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可能!”喜兒熱淚奪眶而出。
“程二老爺,原來你在這裡。”一個捕快跑了過來,恭敬地請人,“縣太爺請你過去一趟,指證犯人罪行。”
“我馬上就去。”丁大福陰森森地笑著,走出一步,又回頭看喜兒,“嘿嘿,咱照爺忒也多情,若不是瞧見他寫在帳簿上的名字,我還沒法子通風報信,請衙門過來你這邊逮人呢!”
寫什麼名字?喜兒完全呆掉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難道是——寫下她的名字,來到她的屋子前,見她一面,跟她說上最後一句話,他才逃不過衙門的追捕?!
“小姐,不會的。”小梨被剛才刀光血影的場面嚇哭了,嗚咽地道:“阿照哥壞是壞,但他一定不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