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奶頭一樣的小氣球。
我很高興,我打算把這個“氣球”拿給馬蘭玩,還打算用這個“氣球”氣一氣二癢。我在街上拿著大“氣球”跑,有幾個大人看著我笑,我以為他們也一定喜歡我這個大“氣球”了,我跑得更快了。
到了學校門口,我把“氣球”裡的氣放掉,這樣才不會被老師發現。我來到教室門前,孫老師正在提問,我喊了一聲遲到,孫老師看看我,沒有理我,我只好知趣地站在門口等待下課。孫老師提問完了,叫我進來,我進去了,站在講臺黑板邊上,我看見二癢恨恨地看我一眼,把頭低下來。
孫老師問我,秦大癢,你為啥遲到?
我不吭聲。孫老師又問,我還是不吭聲。
後來,孫老師說,你學習恁差勁兒,還遲到,為啥?
我就是不吭聲。孫老師那天好像非要搞個水落石出,見我不說話,對二癢說,秦二癢,你說秦大癢,她為啥遲到?
二癢,馬上站起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孫老師,又舔了舔嘴唇,然後一語驚人。
二癢說,她“曬被子”。
孫老師說,曬啥被子?
二癢說,她——是個尿床精!
同學一陣鬨堂大笑,孫老師也笑,二癢沒笑,我沒笑。我在恨二癢,不知道二癢是不是在恨我。
但我當時就想,我再也不會來上學了,因為我再也沒臉來上學了。
我堅決不去上學了。因為學校裡都知道四(一)班有個“尿床精”。其他班的男同學看見我就喊我“尿床精”。他們還編了一首順口溜唱出來:
東方紅,太陽昇,
四(一)班出了一個尿床精,
白天光光“曬被子”,
呼兒嗨喲,她的屁股醃通紅。
醃通紅,醃通紅,
再紅也沒有她臉紅……
我不能再去上學了。我媽打了我一巴掌,我爸踢了我一腳,我還是不願去上學。二癢這個死妮子一定把學校裡發生的事跟我爸我媽說過了,因為我媽說,怪誰,怪你自己不爭氣。
後來我姥爺出來說話了。我姥爺說,大癢尿床是病,要治。
我姥娘說,我不是給她治了嗎?
我姥爺說,針炙。
我爸那時候正在地區衛校學習。他說,晚上回來,我試試。
針炙
我是被我爸、我媽、我姥娘以及我姥爺他們四個人一起按到床上的。我的衣服被他們七手八腳地扒下來,二癢在旁邊很興奮,一會兒喊抓腿,一會兒喊抓手。我使勁喊,使勁叫,累得汗都出來了,最後我動不了了。我光光地躺在他們的面前。
我姥爺讓我媽拿熱毛巾給我擦一擦,我知道我姥爺的意思是給我擦什麼地方。我媽當時正在用力,一手按我的頭,一手按我的手,所以騰不開手,我爸接過二癢遞過來的毛巾,不分輕重地在我的肚皮以下揩了幾把,把我弄得很痛。對我爸的這個做法,我很有意見,但我動不了,我只有哼哼兩聲。
我姥爺戴上他的老花鏡,開啟他的小箱子,拿出了一個鋼筆一樣的小紙筒旋開,露出了一把閃閃的銀針。我爸對我姥爺說,爸,你指導,我來扎。
我姥爺一邊在酒精爐上煮針消毒,一邊說這種病倒不是大病,你扎也行。我爸馬上就把袖子挽起來,我嚇得又是一陣哼哼。
銀針煮好後,我爸正要動手,這時有人敲門,我想這樣一來我就可以躲過這一回了。我姥爺叫二癢去開門,二癢回來領進一個人來,那人一進門,見我們一家的陣勢,吃了一驚。我姥爺跟他說明情況,那人說,我正好也學一手,孫院長平時也沒機會教我們。
來人是我姥爺他們醫院的醫生,我姥爺說,那好吧。你跟厚言一起學學吧。
我真的絕望了。我光光身子又多了一名看客。
我爸把銀針拿起來,我姥爺講解說,尿床,又叫遺尿,是指三週歲以上的兒童反覆出現不隨意排尿,大多數是在睡著的時候發生,醒了以後發覺,就晚了。中醫認為,本症多因腎陽不足,或病後脾肺兩虛,氣虛失攝所致。
我姥爺一邊說一邊在我身上比劃,我爸和那個醫生不停地點頭,不停地研究。我的眼淚流出來了,不是因為怕,而是羞恥難當。那年我十一歲了。
我爸開始給我扎針。我姥爺用手在我身上點一個地方,我爸就在那個地方扎一針。我姥爺說,腎俞。我爸就紮下,說,腎俞。
我姥爺說,膀胱俞。我爸就紮下,說膀胱俞。我姥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