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她披頭散髮無精打采地開啟門走向廚房,開啟燈,空無一人。
白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順便噴出幾絲鼻涕之類的穢物,她有點窘迫,慶幸廚房裡只有她一個人,趕緊從卷桶裡扯出一片衛生紙擤鼻子,順便另扯了幾片紙擦眼睛和下巴上的口水印,她承認她自己大大咧咧的,事實上這一直是她驕傲的資本,小時候她盯著電視裡做作虛偽的女性角色,臉上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同時也十分害怕將來自己也會像她們一樣堆起膩人的假笑和裝作對面前虛有其表的男性角色感興趣,那樣的話就太恐怖了!
現在她大可放心,因為長大後的她和那些女人完全不種一個型別的,不光是生理和心理,還有最關鍵生活經歷,只要那些經歷還存在於白雯的腦海裡,她就一直有資格將自己和那群截然不同的女人之間劃出一道分水嶺,她站在這一頭蔑視站在那一頭的女人,嘴上掛著高貴優雅的微笑。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所經歷的一切,她就絕對有資格在腦海裡杜撰這些場景。絕對有資格。
白雯習慣性地捧一杯水坐到桌子上等待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張禾,她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方廚房門外那一片黑暗,似乎能穿透它窺視到門外的景象似的。說實話,在這種三更半夜人不聲鳥不鳴的環境下如果有人走進廚房發現白雯此時的神情,一定會嚇得叫出聲來,至少會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之類的,以後再也不敢在半夜裡隨便下床了。不過還好這裡的人一躺下就睡得和死豬一樣不到天亮不睜眼,要不然可有好戲看了。
白雯的心臟突然停跳了一下,因為她看見門外的那一團黑暗似乎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有一小團光暈混雜在其中,耳朵還能聽到開關門的聲音,雖然廚房和店門口隔得很遠,但這光亮和聲響無疑在午夜裡突兀地爆裂炸響,直接命中白雯的心臟。看樣子是張禾回來了。
白雯不知道她接下來應該幹什麼,她就這麼呆坐在椅子上,因為她確實沒什麼可乾的,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開門的那個人走進廚房,無論他是不是張禾,看到廚房裡燈火通明的景象一定會被吸引過來,就怕是帶著惡意被吸引而來。
皮鞋摩擦大理石地磚的聲音迴盪在走廊裡,映在門口的身影也漸漸清晰——張禾回來了。
張禾站在廚房門口,表情十分平靜,似乎早猜到白雯會在這裡等他,他身穿一件運動外套,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臉上鬍子拉碴,頭髮亂蓬蓬的,樣子有點疲憊。他和白雯對視了一會兒,接著脫下外套,把它隨手扔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然後和白雯面對面坐在原先的老位置上,表情依舊十分平靜。
“對不起。”張禾用手語致歉。白雯受寵若驚,趕忙拼命搖頭。
“不,是我不好,我利用你、欺騙你,我……”為了方便白雯讀唇,張禾把臉對準她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卻望向她身後的水池。
“四我對不體你,我不呆辣量汙魯你。(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樣侮辱你。)”
“不不不,別這麼說,千萬別。”張禾擺擺手,神情有些慌亂,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便從腰後的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一本書。白雯起初以為這又是那本手語書,緊接著她發現這本書沒有封面,似乎是張禾自己裝訂起來的,心裡不禁十分好奇。
“這是……嗯……這是我寫的小說,還沒有完成,但我準備拿來給你看看,嗯……讓你給點意見。”張禾的臉和西紅柿一樣紅得像要出汁,伸手把他的小說遞給白雯。
白雯受到的教育雖然有限,但她還是起碼明白小說的意思,但她長這麼大除了小學的教科書和雜誌外幾乎就沒讀過什麼像樣的小說,她對“書”的概念也很模糊。你要明白,如果你和她生長在同一個環境,那麼你對書本的興趣就真的很難提起來了。她接過裝訂本,翻開空白的皮面,看到張禾潦草的筆跡,心裡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喜感到茫然。
“呃……你可以慢慢看,不著急,但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張禾揮揮手引起白雯的注意,然後神情嚴肅地說。
白雯點點頭,把裝訂本擺到桌面上,她盯著空白一片的封面,想起上小學的時候語文老師告訴他們:如果一篇文章沒有標題,不是作者寫作目的不明確,就是他的人生目標不明確。
“你的小梭四僧麼四侯開死寫的?(你的小說是什麼時候開始寫的?)”
“我寫了五個月了,因為要天天泡在店裡,所以基本上都是抽時間寫。”張禾臉上的紅暈還是又燙又亮,但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和自豪,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談論自己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