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可真是有深度。”龍嵐琦裝模作樣地撅著嘴嘟囔道，“我可不知道樓下的傭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白天從來不下樓，他們也永遠別想上來，但我不信我那個妹妹能守住什麼秘密，她就是頭長了長頭髮的豬！”他咬牙切齒地說，可見他很討厭他的妹妹，“再說了，換了那麼多保姆，我不信沒有一個人不把話說出去，可就算說出去也沒用，反正我媽那功力絕對叫一個深厚！哪家報紙雜誌敢刊登她的兒子是個神經病，沒等它登出來我媽就能把那出版社連屋帶人給砸了！”他手舞足蹈地嚷嚷著，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我那媽啊！可憐得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真相了她也能裝作不知道，反正沒人敢當面指著她鼻子笑話她，要笑話也是背地裡笑話，她自己活得有面子就行！哈哈……”他說完大笑起來。
華瑤理應對龍嵐琦剛才那番話發火才對，他不應該那樣講歐陽倩，至少歐陽倩活得並不痛快，事實上她很痛苦。但華瑤發現龍嵐琦的笑意也並非那麼純粹，有點苦澀的味道掛在他的臉上，她甚至有點同情他了。但她不會就此放棄提問，她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問呢。
你什麼時候得的這種病？
“我不清楚，反正我八歲的時候第一次發病，我掄著小板凳把我班主任的鼻樑給打歪了。”龍嵐琦兩眼放光，好像在回顧自己的光榮史，“我爸媽可被嚇壞了，趕緊帶我去了醫院，後來醫生確診是後天性精神分裂，就是瘋了。可想而知，我爸媽立馬便決定搬家，你知道，面子第一，治療第二。他們在這郊區安頓完之後就讓我在療養院呆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康復了，他們就接我回來了。可沒想到過了四年我又病發了，他們沒辦法，在這地段已經混開了，丟不起這人了，就沒把我再往療養院送了，開始把我封閉起來，每天吃藥，然後騙別人說把我送出國外了。你知道，這對他們來說不容易，但至少很安全，你能想象別人知道大公司董事長的兒子是個瘋子這個事實嗎？他寧可承認女兒吸毒也不願承認我的存在，那是當然的，至少吸毒很常見，跟我這個瘋子比起來。再說了，這一切對我來說既安全又容易，因為我一向喜歡安靜……”龍嵐琦一口氣說了這麼一長串，說完立馬往嗓子裡灌了半杯果汁，他的喉結在上下蠕動，他的嗓子眼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嗚咽。
華瑤心裡難受極了，他知道龍嵐琦在儘量簡短地告訴他這一切，畢竟他們才剛見第二面，但華瑤心裡明白，這其中的酸楚只有龍嵐琦自己明白，這種滋味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表達的，絕對不能。雖說在聾啞人之家她聽過更悲慘的遭遇，但這個不同，她說不出有什麼不同，但她就是特別心疼，尤其是聽到龍嵐琦一遍遍重複“瘋子”這個詞時，她真的很揪心。一個人要多麼麻木才能一次次這樣稱呼自己呢？還有歐陽倩和龍赫廉，他們真像龍嵐琦說的那樣冷酷無情嗎？還是他們的兒子已經厭倦了憐憫自己的父母呢？他嘗試過多少次了呢？他……
“喂！聽得很過癮嗎？”龍嵐琦打斷了華瑤的思路，把本子扔還給她，說：“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我信任你，或者我看你長得順眼覺得和你有緣分之類的屁話，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了，我受夠了，明白嗎？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家這個骯髒的小秘密！”他瞪大眼珠子抬高音量嚷道。
華瑤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再招惹面前這位少爺，但她確實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最重要的問題。於是她又開始寫字，龍嵐琦也很不耐煩地接過本子。
告訴我，你發病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龍嵐琦盯著本子呆了一會兒，似乎在搜腸刮肚想答案，但他最終沒有作出回答。
“王媽快來了，你走吧。”他說完迅速站了起來，直接穿過陽臺走到床邊躺了下去，恢復自己上午昏睡前的姿勢。
華瑤擦了擦眼睛，把陽臺整理了一下，五分鐘以後，她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她知道，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華瑤始終覺得幾小時前和龍嵐琦的一番交流有點不太真切，好像做夢一樣。她之前可是絞盡腦汁考慮如何照顧這個宅子裡的少爺，她一想起要靠近他心裡就發毛。可現在呢？這個少爺居然向她傾訴他的不幸經歷，他的目的是什麼？他為什麼那麼輕易的相信自己呢？他對自己又隱瞞了多少呢？她很迷惑，但同時她又十分清楚，這個宅子裡的人際關係網路更加複雜了。龍嵐琦、歐陽倩、龍赫廉、龍姿莉、王媽和那一大群傭人……對自己來說他們一個個都那麼神秘，自己就像個外來者……她隨之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個我外來者。
哎，如果白雯還在我身邊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