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好,地還是自己的好。地分到個人手裡,種好種孬都是自己的事了,那就好好幹吧,尥開蹶子幹吧。還磨洋工?還出工不出力?誰還他孃的這麼傻!看鳳凰村的人,簡直成了地裡的莊稼,不分黑白地長在了地裡。那個瓷實勁,就像抓抓秧,風吹不動,雨衝不走。不幾年的工夫,糧食就滿了囤,柴禾堆滿了院,最後,有些人乾脆讓它爛在地裡漚肥。一日三餐是不用發愁了,可是,人們發現,需要買的東西卻越來越多,摸一摸錢包,卻很羞澀、很慚愧。腦筋靈活的人發現,儘管土地種啥收啥,可是,種上金子卻難以長出錢來。於是,人們度過了對土地的熱戀期。村裡有人開始趕四集做買賣。
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會打洞。丁老四是個精明人,他的五個兒子也不賴。老二考上了大專,畢業後分到縣城,吃上了“國家糧”。老五在外當了三年兵,回來後也給安排到了鎮上。老大、老三,老四、一塊跟著父親做買賣。回回一把刀,牛羊一道菜。回回的生意啥時候也離不開牛羊。丁老四帶著幾個兒子們,起五更,睡半夜,搗騰起了牛羊,再加上前陣子私挖煤井掙的,腰包便日漸鼓脹起來。
丁思武看著父兄沒黑沒白地衝著牛羊發狠,便常常唸叨那句老俗語:殺一千、宰一萬,住了刀子就沒飯。有時候他乾脆直截了當地講,老爸,這買賣不是啥好營生,咱還是趁早想別的招兒吧。
想招?你是沒捱揍,你四哥差點託生在“號子”裡,幹啥也不能再開啟煤礦的譜了。你個小兔羔子,比誰都滑溜。誰不知道這買賣累,誰不知道大買賣掙錢?你老爸我活了年紀一大把,有掙大錢的大買賣還用你教?
丁老四是個一點就著的主兒,火爆子脾氣根本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對他的兒子們更是別緻,想說的時候就是一腳,就像他的嘴沒長在嘴上,而是長在了腳上。可邪門的是,對他的小兒子丁思武就不同了。不能說啥事都依著他吧,但寬容的很,為此,老婆常常數叨他,不用你老東西偏心,到時候非有你的好果子吃。
真他孃的沒治了。幹啥都上癮,這他奶奶的掙錢更上癮。雖說才掙了幾個小錢,可我覺得就像咱喝茶一樣,一天得三時喝,不喝兩口就渾身上下的不通。丁老四給小兒子發起了宏論:你小子還沒到我這歲數,不懂不通的滋味,真是難受啊,肚子裡一塊大石頭,直叫你墩得兩腿發麻,眼睛裡放起了禮花,那大石頭堵著*兒楞是拉不出來。他孃的,怪不得人掙錢沒個夠,敢情這掙錢是為痛快。哼,他孃的,上癮,沒治了。
老爸呀,可別說了,嘿嘿,你再說我這腸子也被你堵青了。老爸,我同學他爸是煤礦主任,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富,他說他家裡的好東西吃不完都漚糞。
真他孃的燒包,該把他漚了。煤礦主任,孃的,怪不得這麼肥。咱這兒自古就是開礦掙錢啊。可挖井的事兒,剛不揪心了。你是沒見過思勇蹲號子……當時怎麼沒讓你小子去享享福呢?
哎呀,老爸,這事兒,您老可別偏向著我。嘿嘿,昨天週末,我去馬伯伯家了。
我看你小子閒得難受。你說你啊,你也跟人家六亭那孩子學學,都老大不小的了,走個正道,乾點正事,像個人似的,別一天到晚的瞎逛悠。
爺兒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屋裡搭訕著,丁老四座在上首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丁思武在一旁給他捶背。丁思武本來是懶洋洋的應服著他老爸的話,一說他瞎逛悠,他不幹了。
誰瞎逛悠了?我真是幹正事去了。
你小子,嘴硬,孃的,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看著老爸瞪起了雙眼,翹著的腿也猛地放在了地上。丁思武明鏡似的,再白話兒就要吃虧了。他也變得快,立馬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嘻嘻,老爸,你老人家先別發火,聽我說完也不遲是吧。你猜人家馬伯伯在家裡幹什麼來著?
丁老四的這幾個兒子,他最喜歡的就是小兒子的這種機靈勁。俗話說,不打勤不打懶,打得是個不長眼兒。見小兒子這麼乖巧,就是有天大的火氣也沒啦。兒子不輕不重、不緊不慢、恰到好處的給他捶著,柔著,按摩著,讓他非常受用。他瞪了一眼兒子那張笑嘻嘻的臉,重又把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他還能幹啥!哼,除了檔案就是開會,他會幹什麼?
嘿嘿,你老真是法眼無邊啊,啥也瞞不了你不是?這次可是例外。
噢?怎麼個例外,說說看。
村委會的人都在他家,正在研究開礦的事。說村裡的礦要實行個人承包。
咋個承包法?給老子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