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體極度虛弱,陷入暈迷之前,隱隱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第8卷
第三十五章 返 宮(一)
有人說,當生死一線時,你最先想起的那個人,就是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你最愛的人。我曾設想過種種,那個人會是爸爸,是媽媽,是弟弟,是姑姑,但一定不會是我的戀人,我的愛人。
因為,戀人可以隨時變換,愛人可以輕易離開你,只有身邊最至親的人,才不會遺棄你,永遠永遠地留在你的身邊。
可是,當我病情加重,痛徹煎熬時,第一個想起的人,卻是帕斯星,顛覆了我從前種種的設想。我想念他的吻,期待聽到他的聲音,他緊握住我的雙手,是最好的療傷藥,讓難以忍受的身體痛楚奇蹟般的減弱與消失。
曾聽有人也說過,親情,友情,都很偉大,但這些,都替代不了愛情。
在我輾轉模糊病痛之際,知道有一個人永遠守在我的身邊,為我抹去額上的汗珠,輕輕吻上我的眼睛,親自用他軟軟的唇喂藥給我,在品銘苦澀的同時又滲出一縷甜蜜。
在病中,我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人在不斷地給我念著艾米莉狄金森的詩,
我的生命曾兩度終止,
在終止之前;它仍在等待,
看第三次苦難的秘密,
是否會被時間的手揭開。
*
如此巨大,如此難於想象,
就像曾經的兩次,令我昏厥。
我們只能一次次告別天堂,
一次次夢想著與地獄告別。
半夢半醒之間,暈睡迷濛,身體輕飄飄,靈魂彷彿不再屬於自己,輕揚在何處,每當想要遠飛而行時,總是有一個聲音在低低地焦急地催促著我,將我拉回,他在對我說,你為何還不醒來,我已經等了太久,磁性而輕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內,如同雨水甘露,使灼熱焦燥的身體一片清涼。
很多時候,其實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片虛無飄渺的空間裡,沒有煩惱,沒有憂傷,沒有陰謀,沒有爭鬥,也沒有流血,沒有回憶,更沒有愛情。我歡欣雀躍,遠離了人間的愛嗔痴怨,內心一片寧靜,穿透了世事,獲得了超越和解脫,從上至下地俯視這紛繁亂雜的紅塵世間,超然而特立獨自前行,前生後世,拋諸至身後最遙遠的地方。
只是,那個聲音在我耳邊一直沒有停止過,他的溫暖也不斷地傳至我的手心,我微嘆息,他的執著與堅定是我始終難捨的所有一切,是我在這片血腥灰暗空間中最不能放下的心中牽掛。
艾米莉的詩依然在我的夢裡迴盪著,輕語飄飛,溫柔低語,
有人說,有一個字,
一經說出,也就,
死去。
*
我卻說,它的生命
從那一天起,
才開始。
某個午夜,我終於醒來。應是初冬了吧,室內仍可聽到窗外的冷風呼嘯狂掠而過,壁爐裡一片通紅,深紫色金邊紋繡的精緻絨毛地毯在火光的微亮下呈出異域的情調,溫暖充溢著這個美麗而寬大的宮廷油畫般的優雅寢間。
有一個男人,正在我的身邊微微閉著眼睛,滿臉的疲憊,金髮凌亂,完美線條的下巴上有著亂七八糟的新生鬍渣。他的一隻手環繞著我,另一隻手緊握著我的小手,寬厚的手掌,粗礪的掌心,仍將溫暖源源不斷地傳來。
“帕斯星……”我輕喊著他的名字,聲音宛如蚊蠅般嗡嗡。
他立刻張開了眼睛,望進了我含淚的眼眸,欣喜若狂,他吻上我的眼睛,低喃而如釋重負,“青依,你終於醒了。”
我忍不住笑起,“怎麼了,我睡了多久?”
“整整四天,”他把頭輕埋進我的頸項間,“答應我,你以後不要再睡這麼久了。”
“這又不是由我控制,”我道,“誰知道會這麼久了。”
他抬起頭,微笑,“再睡這麼久,我就要把你打起來了。”
“你敢,”我不服氣,“那我就不理你了。”
他深深凝視著我,眼睛裡有一種亮晶晶的東西,“能生氣了就好,說明你又生龍活虎了。”
我笑出了聲。
一旦醒來,身體就恢復得很快,只是帕斯星有令,在完全康復以前,我決不能出寢宮一步。另外他還加派了一批侍女細心服侍,和一個連隊的衛兵日夜守衛。
眼前不斷是新面孔走過,貝佳爾和小玄都不見蹤影,我小心地詢問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