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變成習慣,從這樣疾駛的速度直視車流塞湧的路面,她已不再感到害怕,既然佔南弦想一把將她推下懸崖,讓她經歷他曾經的恐懼,她又何妨飛給他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手中的方向盤在某秒失穩而已。
車廂裡如舊環繞著歌聲,很老的老歌,原本應是梅豔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卻是張國榮所唱,那低沉婉轉,慢悠輕息一句“只盼相依”,乍聽之下恍見其人,覺得十分悽酸。
似乎還在不久前,那出戏,是他們一起演,這首歌,是他們一同唱,可是眨眼之間竟已雙雙離世,離去時還不知各懷著多少遺憾心事,她想,不知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是否已經重遇?
不知道如果此刻她也去了另一個世界,是否會讓某個人想與她重遇?神思恍惚間車子已順利駛到君凱,她步入二樓的美髮沙龍。
年輕的髮型師挽起她的長髮,驚疑不定,“小姐,你確定要剪掉?”“是。” 他一臉惋惜,“留了有四五年吧?這麼好的髮質剪掉很可惜啦,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
她合上眼,“請快一點,我趕時間。”也許別的女子會是長髮為君留,短髮為君剪,但她不同,當初之所以留長,不過是想改變短髮時的心理習慣——每次從浴室出來,都不期然地渴望仍然有一雙暖洋洋的手掌為她拭發,而這種念頭會刺傷自己。
如今剪掉,也只是不想在佔南弦即將開始的招待會上被人認出,僅此而已。
自然而然地,她又想起了Sinead O'Connor的綠眸和光頭,是否那個歌女,也曾想過從頭開始?
長髮大把大把落在面前。
有歌詞說,只需要這樣,就可以剪斷牽掛。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從頭開始,譬如她,就無人肯給她重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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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病變,結束(1)
穿著襯衣牛仔褲,垮著大大的帆布袋,戴上淺啡色纖維片的眼鏡,胸前掛著數碼相機和錄音筆,手中一塊方帕捂著鼻子和嘴連聲咳嗽,遞上請柬後溫暖就這樣混進了人來人往的記者招待會場內。
牡丹廳里人頭簇擁,熱鬧的景象讓每位新入場的人都如她一樣怔了怔。
“不是說才邀請五十位記者嗎?這裡怎麼看都超過兩百位啊。”身後傳來低聲議論。
“開玩笑,這可是佔南弦第一次正式接受媒體採訪,有哪個同行不擠破腦袋想辦法鑽進來?就算沒有獨家新聞,回去寫一兩版花絮也能提高不少銷量。”大廳中央的主位是以百褶紫藍天鵝絨團簇著的長桌,長桌前為記者而設的十排軟椅早座無虛席,就連兩旁過道也已被扛著攝像的職業人士搶佔一空,大家都在等待的空隙中交頭接耳。
溫暖移步到一個幾乎是死角的角落,這荒僻一角不起眼到別說前面的人不會回望,就連偶爾從她身前走過的人,都不會有意識偏過頭來看她一眼。
準三時正,當幾道人影從長桌旁邊的側門走進來時,全場起立。
站在所有獻給他的熱烈的掌聲背後,那一刻她只想落淚。
思念彷彿走了十萬光年,又彷彿從地球誕生走到了毀滅,她已經追尋了他那麼那麼那麼久。
射燈交織下長桌明亮,居中而坐的他連外套都不要,只見式樣別緻線條簡潔的白襯衣,映得俊美面容似阿修羅又似天使,懾人的眼瞳依然閃耀著清亮星光,便連習慣性微彎的唇角都絲毫無變,渾身上下雍容淡冷,貴氣閒雅。
伴在他身邊的薄一心美顏令人驚豔,笑眯的眸如兩泓水月,望向他時柔情萬千,這對金童玉女令溫暖想到一個古典的詞,賢伉儷。
長桌後,薄一心臉上笑顏完美如昔,只是壓低了聲音,“你怎麼會臨時改變主意?”
“恩?”漫不經心地應著她的話,佔南弦的眸光停在右手掌心,手機螢幕上左下方有個小紅點正一閃一閃地發著提示,他開啟,接收從衛星發來的資訊,然後把衛星拍攝到下傳而來的圖片一一看完。
明白到他不想多談,薄一心只得改變話題,“美國那邊都談好了?”他抬首,梭巡的眸光最後落在人群中的某一點,“大方面我已經敲定,細節留給歐陽慢慢去談,再過一個月對方會來香港,到時候我去簽約就可以了。”他收回淡冷視線,轉頭問薄一心,“如果女人突然把長髮剪短,這意味著什麼?”薄一心一怔,“通常是想結束過去,重新開始吧。”佔南弦勾起薄唇,“結束過去?”放下手機,他環視全場,微微一笑。
待位的工作人員馬上遙控開啟擴音系統,一切在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