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端木氏族,露鋒芒順勢收編拓跋四萬族民,展霸業宏圖再揮師南下殲滅隋朝,得天命興建統一南北的大唐帝國,細數他自己這一生,雖歷經風雨跌宕卻從不曾如此絕望。
玄武門外鐵蹄錚錚,嘶吼震天,兩儀殿內寂靜空曠,偏偏連胸口怦然也難聽見。
究竟是太子將他最讚許的秦王射殺,抑或是秦王將他最信賴的太子斬傷,李淵老淚縱橫的雙眼都不願看清兄弟殺戮後的結局。
建成為人乖順,雖有逆鱗卻從不餑背。
世民性情耿直,雖有皇圖卻情牽過重。
無論孰勝孰敗,孰生孰死,李淵皆不願自己在有生之年親眼看見兄弟相殘的結果。
恍惚間,似聽聞有隊人馬急忙忙趕往東宮,聲音襲過猶如踩在九五之尊的心頭,心隨噠噠之聲抖動。
兩儀殿前一位守候老奴雙唇啟合似想稟告戰況,李淵向他緩緩搖頭,聲音驟然蒼老數十年:“朕已經知道了,不必再稟報了。”
若是太子建成獲勝,首要之事必是衝進兩儀殿瞧個究竟。這隊人馬,馬急,人慌,想來是心情急迫,想去見心中最惦念的女人。
漫長深夜,已知喪子的蒼老帝王,終忍不住俯在寶座蟠龍扶手嚎啕哽咽。九重宮闕下,大唐君主往昔威儀一掃殆盡,唯留下傷慟老父哭別暴死雙兒。
昇平聽聞殿內嗚咽哭聲,縮回本欲推門雙手,一時間立在殿門無法進退。
“太子妃,還是讓本宮來吧。”昇平身後有人輕聲道,她驚異回身,不知何時莫淑妃已經悄然站在眾人身後,她散發披肩,素衣白裙,兩鬢斑白的她神色頗為淡淡,只是輕聲嘆道:“聽說,三位姐姐都在東宮一併去了?”
李世民聞言向前一步掩護昇平:“此事與太子妃無關。”
莫淑妃頜首以示知曉,半晌沒有答話。她雙眼茫然無神的眺望東宮,幽幽嘆息:“沒料到,她們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竟是一天去的,這也算是命中註定的緣分了。”莫淑妃回首再望望眼前兩儀殿硃紅殿門,又看看李世民身上的血跡,似已明瞭當下情境,良久方才輕聲懇求道:“本宮知曉秦王殿下此時再次等待什麼,只是想懇請秦王殿下給本宮留些時間,本宮進去勸說皇上退位。皇上年逾六旬又逢喪子之痛,且不可再逼之過急了。”
李世民聞言心中酸楚,用力點點頭,隨即向後退了一步讓開殿門。
莫淑妃素手推開殿門,隨後小心關攏,將眾人隔絕在外。
灰暗大殿隱隱難辨行狀,老奴攙扶步履凌亂的她摸索著上前,莫淑妃發現皇上此時正身著金色龍袍俯在寶座上,神情悲慟。
莫淑妃踉蹌再上前一步,察覺有人逼近的李淵立即恢復以往九五之尊的帝王儀態,高昂頸項定定望著臺階下的羸弱女子。
莫淑妃行至皇帝李淵腳邊躬身跪下:“皇上,臣妾來遲了。”
“淑妃,你來此有何要事奏稟?”李淵刻意營造自己對萬事無所掛念的語氣,挺直腰身。
莫淑妃俯下身匍匐在地,接連叩首三次,而後才輕聲說道:“臣妾是來奏稟皇上……三位姐姐,已先臣妾離去了。”
李淵澀然苦笑,扭過頭不肯對那幾位妃子露出半分留戀,他重聲道:“你著人給她們加封諡號吧!”
莫淑妃聞聲再俯身叩首:“臣妾替三位姐姐謝皇上嘉許。臣妾還有一事要奏。”
“你若想趁機回到舊國故家,朕也隨你。”李淵從齒縫裡迸出字句,冷冷道:“當年你入宮並非自願,隨朕留在北方逗留二十載受盡苦寒。若你今日想回家,就回去吧。”
莫淑妃扶住雙膝虛弱起身,一雙有些細紋的美目定定看向李淵,她語氣平靜的搖頭:“不,臣妾不走。”
“怎麼,還要朕封賞你才肯衣錦還鄉嗎?只怕你下午你在求錯了人,門外那個讓你勸服朕的秦王才能許你財物。朕,已經無力。“李淵冷笑,將身邊茶盞狠狠墩在龍案一旁的小几上。
莫淑妃緩緩的跪在李淵腳邊,恭敬回答,“臣妾不走並非財物所限,只是皇上身邊今日已無他人照料,臣妾願留下陪伴皇上退居太安宮。”
太安宮,大隋興建大興宮時所留,隋朝前北周時在位帝王為己修建,美曰及知天命時退位居養。宮內錦瑟美景繁華淒冷,殿內裡典藏珍寶琳琅陳列卻仍掩蓋不了皇權旁落後心思寂落蕭索。
那位帝王最終不耐深宮寂寥,策動舊臣逼太子退位,自己重掌皇權。
李淵南北征戰許多年,怎願身穿皇袍不久便退位妥讓?所以皇上李淵拽起莫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