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很好。只是……”她又頓了頓,“仔細想想,如果那座花園像表面看來的那樣,那株大樹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枯萎?現在,這座花園表面看著挺好,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出現第二棵樹。”
一株老樹,根基深厚,盤根錯枝,突然間被人連根拔起,或許是樹本身的原因,但那座花園,那些泥土,或者那些圍繞在大樹周圍的花花草草,便真的沒有一點關係麼?
寶齡說出了那番話,便靜靜地看著邵九。
邵九手心隨意地搭在身下那塊巨石的一角,慢慢地摩挲,良久良久,微微一笑:“世間萬物,事情的形成與發展,必有因果。至於那座花園將來會如何,那麼,便要看園丁的意思。”
“園丁的意思?”寶齡不解地抬抬眉。
邵九平靜地眨了眨眼,黑瞳中閃爍著一絲水澤,彷彿明白了她別有所指,又彷彿根本不知道:“若園丁只想維持花園如今的繁茂,便無需在意那株已經死去的樹;若園丁想要徹底弄清那棵樹的死因,那麼,或許會使得周圍的那些花草都受到波及,要知道一株根基穩固的樹,它的樹根延綿至地底,與周圍的一花一草、泥土、河流,都息息相關。而園丁,或許會因為一株樹而失去整個花園,這樣——他也願意麼?”
——園丁,或許會因為一棵樹而失去整個花園,這樣,他也願意麼?
邵九的話輕緩而沉重地打在寶齡的心頭,她直直地看著他,良久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氣:“是,園丁想要的是一個真正健康的花園,而不是表面花草茂盛,底下卻早已生滿蛀蟲、根莖糜爛。”
表面的平和下有不為人知的黑暗,如同一片森林,白天看起來風景優美,但夜晚卻迷霧重重,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家。
而最重要的是,她想要自己、想要一家人好好地活下去,若那些迷惑無法解開,她根本不能擔保,什麼時候又會發生什麼事。
“既然如此——”邵九笑意溫柔,“那園丁便要了解她花園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株草,不是從表面看,而是從心去感受,甚至……要拋開一切情感區感受。花園不過是死物,那些東西,才是活的。”
寶齡一時帶愣住。
花園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株草,她都瞭解麼?
她以為她瞭解了,那麼多日子的相處,她以為她是瞭解的,但此刻被邵九這麼一問,她竟回答不上來。
是啊,家只是個虛幻的名詞,家裡的每一個人才是真正在在的,他們有血有肉、有思想,一個人的舉動或許便能改變一切。
邵九的話竟讓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園子裡,蔣氏說過的那些瘋話。
杯蓋與瓷碗。
分明是兩樣東西,卻被蔣氏下意識地要合在一起。蔣氏是瘋了,但那些正常的人呢?會不會也因為先入為主的固定思維,而忽略了某些事?
——不是從表面看,而是用心去感受,甚至——拋開一切情感去感受……
漸漸地,寶齡唇邊揚起一抹笑:“你說的沒錯,園丁若想擁有一個真正健康的花園,必須如此。”
無論如何,她都要盡一切力量保護自己,保護自己這一世的家。
彷彿心中幾日來的陰霾被風吹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秋日涼爽、舒適的空氣,轉眼見到小黑不知何時湊到她跟前,一雙狼崽一般的湖藍色眼睛正盯著她。
長得雖真不怎麼樣,但那雙眼睛卻太漂亮,像是沉靜的湖水一般,雖然顏色不同,但猛一看,倒像是……某人的眼睛。她瞥了那樹下悠然自得的少年的一眼,又移過目光與小黑對視,忽地起了玩心,伸出手去。
小黑警惕地盯著她的手,喉嚨深處發出警告地低吼,她一愣,便聽到邵九道:“從它腦後伸過去,儘量別讓它看到,這樣,它才不會害怕。”
聽了他的話,她縮了縮手,繞到小黑腦後,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摸上去,果然,小黑只微微一顫,便不動了。
停頓了半響,她的手才開始有所動作,摸著小黑的順毛,一下一下,小黑真的很瘦,手指觸碰間,都能摸到骨頭,彷彿會嗑疼人的手。
她就這麼看著看著,忽然輕聲道:“你收留它,是因為它長得有些像狼吧……”
輕輕地一句話,邵九指尖微微一動。
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彷彿是一種下意識地動作,素來沉靜、強大的心竟在這一刻,微微一顫。
寶齡沒有抬頭,卻感覺到此刻的沉默,她的手也是微微一頓,就在這個時候,小黑大約對她突然的停頓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