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邵九淡淡一笑,“顧老爺,別來無恙。”
顧老爺騰地想站起來,卻因為身上沉重的枷鎖牽絆,撕扯到傷口,驀地發出一聲悶吼,一陣咳嗽過後,他目光像是燃起了火苗,直直地盯著邵九:“你……是你!”
這一次,邵九似是懶得回答了,只是閒閒地望著顧老爺。顧老爺終是拖著枷鎖站起來,步履蹣跚:“是你通風報信,阮克才有所準備!”
“顧老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我?”邵九笑一笑道。
“哼。”顧老爺冷哼一聲,目光露出輕蔑之意,“我太瞭解阮克了,阮克雖是有勇,卻有勇無謀,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屢屢敗在華北王的手下。他若早知我有謀反之心,萬萬沒有耐心等到今時今日。也就是說,他之前根本毫不知情,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如今我鋃鐺入獄,不是你還有誰?”
邵九皺皺眉,露出一絲思索的神情:“好像……分析得很有道理。”
“邵九!”顧老爺雙眸如一柄劍,“你要你的碼頭日後有商會罩著,我答應你;你要青蓮會日後名正言順,我也答應你,甚至你要置身事外,我同樣沒有說半個不字。這幾日我受嚴刑拷問,亦沒有供出你,你卻為何要出賣我?!”
“顧老爺行商那麼多年,不應該不明白,利益也有大小之分,人在某個時刻會做出對自己最好的選擇,但那個選擇不是一成不變的。”邵九不緊不慢地道,唇邊忽地泛起一絲笑,“正因為如此,出賣朋友的事,顧老爺也沒少做,此刻,怎麼到問起我來了?”
“你……”顧老爺猛地僵住,隨即身體不住地顫抖,“你……你究竟是誰?”
邵九沒有回答,只緩緩地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放於顧老爺眼前。看到那樣東西,顧老爺臉色驀地蒼白無色:“你是沈良的兒子?!”
那正是一柄桃木匕首。顧老爺自然見過這柄匕首,這是曾經他最得力的助手,商會副會長沈良的貼身、家傳之物。
邵九的身影沉浸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他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
但這種態度對顧老爺來說,已相當於預設,在看到那柄匕首時,他便認定了他就是沈良的兒子。
十幾年前,他為了自己、顧家與商會的名譽,讓沈良背了黑鍋,擔上了私吞救濟款的萬世罵名,沈良悲憤自盡,他妻子帶著彼時才不過四五歲的兒子沈蓮下落不明。今日,當年那孩童無疑已長大成人,是來找他……報仇的!
顧老爺的身子緩緩地沿著牆壁滑落下去,憤怒的神情變得灰白,顫抖著嘴唇道:“好,很好!當年的確是我有負於你父親,害他無辜枉死。今日你找我報仇,此乃報應啊報應……”顧老爺忽地笑了,是一種心灰意冷的笑,“到了這裡,我自知是插翅難飛,與其死在阮克手裡,不如死在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你便吧。我只求,在我死後,你不要再將上一代的恩怨延及我的子女身上,寶齡她……她什麼都不知道。”
邵九靜靜地望著顧老爺,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女兒如何,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答應過你,要好好地照顧她。只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沒這麼容易死。”
手輕輕一揮,顧老爺只覺得眼前一閃,密室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衣人。
玖拾伍、往事襲來
黑衣人一張臉極為年輕,只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冷寒氣質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著與冷靜。
他緩緩地走上前來,在紹九身旁停下。
紹九微微一笑:“開始吧。”
語氣溫柔淡然,彷彿在請人做一件舉手之勞的事。然而下一秒,黑衣人邊忽地上前一步,將顧老爺雙臂禁錮住,從懷裡拿出一根細長的金色繩子。
密室的石門之後加固了一層鐵柵攔,本是為了防止犯人逃脫所設。此刻,顧老爺粹不及防便被陸離用那根繩子將手反綁在棚欄上,只悶哼一聲,接著,連雙腳亦被捆綁了上去。如此一來,顧老爺全身的力量統統集中在腰部,冷汗頓時便沿著額頭滴下來。
“啊——”嘶啞的聲音從顧老爺喉嚨深處發出,他不斷地掙扎,無奈那金色的繩子卻如同上了眼睛一般,將他渾身上下牢牢的貼合,不餘一絲空隙。
“顧老,不用費神了。刺繩名為‘入骨’,使用一種特製的千年蠶絲所製成,被捆綁之人越是掙扎,它便會邦的越緊,直到陷入骨髓。”紹九的話淡淡傳來。
被“入骨”勒住的每一寸都疼痛無比,然而最大的煎熬還不是這個,而是顧老爺所維持的姿勢,他已到中年,平日亦是養尊處優,此刻只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