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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安德列耶維奇·格里尼約夫的筆記到此便中斷了。從他家庭的傳說中得知,1774年底奉女皇之命他被釋放。普加喬夫被處決時他也在場。其時普加喬夫在人群中認出了他,還向他點點頭,不一會兒,此頭便被斬了下來,血淋淋梟首示眾。不久以後彼得·安德列伊奇跟瑪利亞·伊凡諾夫娜結婚。他們的子子孫孫在辛比爾斯克省興旺發達。距離××三十俄裡的地方,有座屬於十個地主的田莊。老爺的一間廂房裡至今還懸掛著那封葉卡傑琳娜二世的御筆信,鑲嵌在玻璃框內。這封信是女皇寫給彼得·安德列伊奇的父親的,信中為其子恩准昭雪並對米龍諾夫大尉的女兒的聰慧嫻淑深表讚揚。彼得·安德列伊奇·格里尼約夫的手稿是我們從他的一個孫子那裡得到的。他知道我們正在撰寫他祖父所描寫的那個時代的著作。我們在徵得其親屬的許可之後,決定將這部手稿單獨發表,每一章之前加上相應的題辭,又擅自更換了幾個人物的姓名。
附錄 刪節的一章①
①這一章未收入《上尉的女兒》的正文之內,保留在普希金的手稿中。這一章裡的姓名與正文不同,格里尼約夫叫做布拉寧,而佐林又叫格里尼約夫(俄文版原注)。
我們逼近了伏爾加河岸,我團進駐××村,在此宿營。村長告訴我,河那邊的村莊全都造反了,一股股普加喬夫匪幫到處橫行。這個訊息使我很不安。我們要明日早晨才渡過河去。我心中十分焦急。我父親的村莊距離河對岸只有三十俄裡。我打聽能不能找到擺渡的船伕。這兒所有的農民全是漁夫。小船也很多。我找到格里尼約夫,告訴他我的打算。〃你得小心。〃他對我說,〃你一個人去很危險。等到明日早晨吧!我們要第一批過河,我派五十名驃騎兵到你父母家裡去做客,以防萬一。〃
我堅持我的主張。小船準備好了。我跟兩名船伕上了船。
他們撐開船便打槳。
天空清朗。有月亮。沒有風。伏爾加河平穩地、緩緩地流。小船一下一下地搖,在烏黑的波浪中間飛快地游過去。我浮想聯翩,過了大約半個鐘頭,船到江心。突然,兩個船伕交頭接耳小聲說話。〃什麼?〃我一驚,問道。〃不知道。天曉得!〃船伕回答,凝視一方。我的眼睛也順著那方向望去,但見昏暗中有個東西順著伏爾加河往下漂。那個不知什麼東西的東西漂過來了。我吩咐船伕停槳等它。月亮鑽進雲朵裡,那浮動的東西更看不清了。它漂到離我們很近了,我還是看不清。〃這是啥玩意兒?〃船伕說,風帆不是風帆,梔杆不象梔杆……〃突然,月亮又從雲裡鑽出來,照見一幅可怕的景象。一臺絞架朝我們漂過來,它釘緊在一張木筏上。絞架橫樑上吊了三具死屍。我病態的好奇心發作了,真想看看絞死的人的臉是個什麼模樣。
按照我的吩咐,船伕伸過篙子鉤住木筏,小船與木筏相碰撞。我跳過去,便站在兩根嚇人的柱子之間。明月照亮了不幸的死者變了形的臉。一個是楚瓦什老人,另一個是俄羅斯農民,身強力壯,二十來歲。等我向第三個瞅一眼,不禁痛楚地叫了一聲:他是萬卡!我可憐的萬卡!他愚昧無知,投奔了普加喬夫。三個死人的上方釘了一塊黑牌,上面寫了幾個白色的大字:〃強盜和叛匪的下場。〃船伕無動於衷地望著,抓著篙子鉤住木筏,等候著我。我回到船上。木筏順流而下。那絞架還久久地在黑暗中隱約可見。終於它消失了。我的小船靠攏又陡又高的堤岸……
我大大方方付了船錢,一個船伕領我去找村子裡的頭人。那村子就座落在渡口邊。我跟他一同走進一間茅屋裡。頭人聽說我要馬,態度很壞,但我那帶路人對他輕輕嘀咕了幾句,他態度一變,趕忙獻殷勤。一分鐘,三套馬車就準備停當。我坐上去,吩咐開往我家的村莊。
我坐車沿著大路疾馳,一路經過沉睡的村莊。我只擔心一點:怕路上被扣留。我在伏爾加河上碰到的那絞架便足以證明確有叛匪,同時也證明政府正大力清剿。我兜裡既有普加喬夫發的通行證,又有格里尼約夫上校的手令,兩相宜足以防備萬一。但一路上我沒碰到一個人,天亮時便看見小河和松林了。我家田莊隱隱在望。車伕狠抽幾鞭,半小時後我便進了××村。
主人的房子在村子的另一頭。馬匹全速疾馳。車伕在街心猛然勒馬。〃怎麼了?〃我急忙問。〃有崗哨。少爺!〃車伕回答,竭力勒住狂奔的馬。果然,我看見了鹿砦和一個手持木棍的哨兵。那農民走進前來,摘下帽子,問我要通行證。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