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一,便不再說什麼。
第二日佩雷拉一夥先出發,東門慶派一個知道道路的下屬帶他們前往雙嶼。這時那五個女眷都已經被鬆了綁,三個老的正捧著破碗瑟瑟發抖地啜著粥,那個丫鬟正勸著她家小姐多少吃點,但那少女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不知是吃不下,還是不肯吃。
東門慶道:“你還是吃點吧,要不然待會走不了路。”
那丫鬟有些吃驚地問:“走路?要去哪裡?”
東門慶笑道:“當然是去餘姚啊。”
那少女這才抬頭望了他一眼,便又低下頭去,那丫鬟說:“你們居然還敢去餘姚?就不怕官府捉拿你們?”
東門慶聽這丫鬟竟懂得這些,說話也有條理,看來不蠢,心道:“不知小姐是否更聰明?”口中笑道:“我又不是強盜,怕官府幹什麼!”
那丫鬟道:“你們不是強盜?”
東門慶指著佩雷拉遠去的方向道:“那夥人才是強盜。我們昨晚只是錯過了宿頭,不得已跟他們共處一夜罷了。”拍拍自己的行頭,道:“你看我這樣子,像個強盜麼?”
那丫鬟看他作書生打扮,長得又斯文俊秀,確實不像強盜,便問:“那……那你打算拿我們怎麼樣?”
東門慶道:“我和那夥強盜井水不犯河水,本是不想接入你們之間的事情。不過見你們家小姐如此貞烈,心中佩服,所以昨晚才與他們交涉,讓他們放人。你們放心吧,等到了餘姚,我自會派人送你們回家。”
那丫鬟聽到這裡喜道:“小姐!你聽到沒有!他願意送我們回家!”
那少女卻還不太肯相信的樣子,又抬起頭來,打量了東門慶一番,她打量東門慶時,東門慶也打量著她,昨晚局勢混亂,也沒細看她的容顏,這時離得近了,多看了兩眼,便覺這個少女的五官都甚端正,料來不醜,只是披頭散髮、滿臉灰土,便看不出有多漂亮。他是泉州風月場的班頭,看女人時眼神與尋常人不同,一對眸子亮得讓那少女發慌,趕緊低了頭,跟她的丫鬟耳語了幾句。
那丫鬟便道:“這位公子,若你真能送我們回府,我家老爺必有重謝。”
東門慶笑道:“重謝就不用了,我不圖這個。不過你們住在哪裡,卻得和我說說。”
那丫鬟道:“公子到了餘姚,只需尋著萬安橋,打聽‘大方伯第’,便能找到了。滿餘姚的人都知道的。”
佩雷拉對中國士林的情況瞭解不深,對於欠他債的人,來來去去只說“謝老爺”三字,餘姚一帶姓謝的極多,東門慶也不放在心上,這時聽到“大方伯第”四字暗中吃了一驚,問道:“大方伯第?莫非這位小姐是謝閣老昆仲的後人?”
那少女聽到這句話,第三次抬頭,但還是不肯開口,那丫鬟則又是歡喜,又是驕傲,道:“你也知道啊!”
東門慶為何吃驚?那丫鬟為何驕傲?原來這個少女出生於餘姚泗門謝氏,這個家族可不是簡單的家族,而是名門中的名門,望族中的望族!
謝氏宗派遠的不說,但論近祖,從少女的曾祖父謝遷開始便累科高舉,甲第連雲。
謝遷是成化十一年狀元,官至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是正德年間的“天下三賢相”之一,與李東陽、劉鍵齊名,時稱“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秉節直諒,人所景仰。在謝遷致仕回鄉之後,當今天子還遣官存問,浙江大小官員上至本省巡撫下至餘姚知縣都時常登門拜訪,為此還特在其府邸東面修造“萬安橋”,取“萬歲問安”之意,其家族聲望可想而知!
謝遷的二弟謝迪是弘治十二年進士,官至廣東左布政使。謝遷的次子謝丕是弘治十八年探花,官至吏部左侍郎。謝遷其他五子也各有蔭封:長子謝正官禮部儀制清吏司員外郎;三子謝豆官大理寺左寺副;四子謝亙官左軍都督府經歷;五子謝至官山東武定州判官;六子謝絳溪官膠州同知。
其中,謝亙後來過繼給謝迪承宗,而謝亙便是這少女的親祖父了。
東門慶雖然不能像林希元那樣,對東南士林瞭如指掌,但像謝家這樣的顯赫家族卻還是知道的,何況謝亙本人也在債單之中,忙施了一禮,道:“晚生不才,也是泉州諸生。外祖父林次崖公為正德十二年進士,說來也是士林一脈。”
那丫鬟聽了道:“原來公子還是個秀才公!”臉現喜色,對那少女叫了一聲:“小姐!”這聲叫喚裡充滿了希望。
那少女這才搭著那丫鬟的肩頭,勉力站了起來,斂衽回禮,道:“原來公子也是名門之後,落難之際,得蒙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