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登船,一路討債走下來,不用重複,不用轉彎,就能把這些名門望族結識個夠了!”
東門慶嘆道:“這些人,只怕不好打交道。”
他為什麼會如此感嘆?原來當時東南通番計程車大夫家有一種極不光明的行為,那就是仗著自己的政治特權欺壓商人。本來,他們通番也好,賺錢也罷,都沒什麼所謂,可這些士林豪族卻又不肯按生意套路辦事,經常拖欠貨款——所謂拖欠那還是說好聽了,其實他們根本是拿了東西不想還錢!這已經不是在做生意,根本是在坐地搶劫。
海商們上門索債,一開始常常是被謊言欺騙以致遷延時日,若海商們催債催得急了,一些豪族甚至會出言恐嚇,說要到官府告發他們!在大明的法律體制下通番商人得不到任何保護,因為出海本身就是一種犯罪,海商們被豪族們拖欠,連到衙門告狀都不敢,真可謂有冤無處申!
進一步,便是大明朝廷的海禁大門,是被士林豪族把持了的各類衙門;退一步,便是負債,便是破產,便是大海!許多的商人——包括中國人、佛朗機人和日本人便是這樣被逼得鋌而走險,從越洋逐利的商人變成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海盜。
由於這種惡劣行徑普遍存在於東南豪族之中,所以被拖欠過貨款的海商幾乎遍及東海!但這股怨念卻無法透過官方渠道加以釋放,而是在日復一日的積累中越來越深重,時至今日,東海商人對此已是怨氣沖天!
東門家也幹過這等事,只是度把握得不錯,沒鬧到對方活不下去,因此東門家在海商中間竟然就算是信譽較好的家族了。東門慶自幼耳濡目染,對這類事情自是知根知底。以前他處於賴賬的一方,這些事聽說了也就算了,對可憐的海商們最多報以同情。如今他自己做了生意人,手裡又拿著一堆白條,立場轉變過來,才有了切膚之痛!
忽然之間東門慶湧起一個念頭來,說道:“這種環境,不但是在剝奪商人們的活路,從長遠來講,對士林也不是什麼好事!將來我得志之時,必設法掃除這等惡習!讓豪強不敢欺凌商賈,讓生意人至少能順順當當地做買賣!”
戴天籌眼睛一亮,道:“慶官!你若真能往這方面努力,努力到讓大家都相信你,那時你就不用自己做生意了,東海之財將任你取用!”
東門慶剛才只是一時憤慨,被戴天籌一提醒,便想起這條道路極為艱辛,但這份事業若是做成了那也將是曠世之功!一時間胸口充滿了激情,但激動過後冷靜下來,看看手裡這些欠條,嘆道:“那還遠著呢!先說近事吧。先生,你說這些欠條該怎麼處理?真要去討債不成?”
他晃了晃手頭的欠條,看了看那些蹩腳的署名,就猜這些欠條多半還是讓下人代擬以供敷衍的,望族子弟的書法不至於如此狼夯。如今王直的實力已非同小可,但這些人還敢賴他的賬,其不好對付可想而知!想到這裡他忽道:“先生,他把這東西送給我,只怕是不安好心!”這句話裡的“他”,自然是指王直。
戴天籌道:“他是想看看你怎麼處理。你要真拿著這些欠條去討債,希望能討到錢,那就是傻瓜!依我看,不如燒了吧。”
東門慶皺眉道:“燒?”他雖然狠得下這個心,卻覺得就這樣燒了太過消極。
戴天籌笑道:“燒。不過不是偷偷摸摸地燒,而是跑到債主面前去燒。”
東門慶啊了一聲,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去和他們結識麼?”
戴天籌道:“若是尋常商人,賣了這個人情也不見得有什麼用——這些士大夫既不怕王直去索債,就是有決心扛到底的了!但這種事情究竟太不光明正大,對他們來說是心裡頭的一個疙瘩,你若能給他們去了這個疙瘩,他們必樂意與你結交。”
東門慶想了想道:“那是以東門慶去結交,還是以王慶去結交?”
戴天籌笑道:“王慶在海外雖然威風,可上了岸,按大明律就成了待死犯人!這些士大夫會和一個犯人結交麼?但要是泉州諸生東門慶去,有了這個由頭,還是可以攀攀關係的。先定下關係,日後再書信來往,一回兩回就熟了,攀籠上這些人,對你將來的事業大有幫助。”
東門慶道:“那我們先去哪裡?先去泉州如何?”
戴天籌聽他這麼說,便知他是真想家了,搖頭道:“福建那邊的人脈,有你外公在,那就都是現成的!需要時找你外公一封書信就可,何必去lang費功夫?不用去了。南直隸那邊的欠條太少,這次就去浙江走一趟吧。”
東門慶也不執著,當下與戴天籌定下路線,商議先找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