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中什麼用?就算會讀幾句書,又有什麼相干?”
他笑道:“女人家總要吃虧一些,那倒是真的。不過有了好女兒,就可找好女婿呀。那時候養你老太太到百年之後,不是同兒子一樣的嗎?”說完,他自己也覺得真善於辭令,忍不住把一腿擱在另一個膝上,慢慢抖動起來。
母親沒有回答,只拿熱水瓶替他加斟了一些熱茶。他連忙把捆起的一隻腳放下來,一面哈腰說:“不敢,不敢。”接著就拿起茶杯,嚥了兩口茶,這才幹咳一聲開口道:“今天…今天我們老闆叫我到這裡來,意思是……你替小開做媒。這裡的小姐……學問好…”他結結巴巴的說出意思來,母親慌得臉上也漲紅了,姊姊本在旁邊椅子上看小說的,連忙站起來直走進臥室去。只有我覺得可笑,呆呆地站在屋角里瞧著他們表演尷尬的鏡頭。
那時候姊姊已經有十八歲了,承德比她大兩歲,今年夏天他們都可在縣立中學的高中部畢業。我比姊姊小兩歲,也可以在初中部畢業了,為著我們姐妹倆下半年的升學問題,母親已經憂愁萬分。她本來想要把祖傳幾十畝田賣掉若干,可是又不敢,因為她自己沒有兒子,按人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將來繼承問題,如今她若為女兒讀書而賣田,不將惹這班凱覦者出來干涉嗎?她也知道按照規行法規定,女兒與兒子是同樣有繼承權的,但是她不敢如此做,因為田產是祖宗傳下來的,祖宗已經全過去了,安知他們在陰間是否已經把腦筋重新整理,前來這裡吃女孩子做的羹飯不呢?是的,她可以自己不吃羹飯,卻不能勉強祖宗的鬼也捱餓,她不敢!她雖堅持女兒須讀書求自立,但卻不敢公然按照現行法律給予她們以這份薄產。她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來。也許此刻宋文卿的提議能予她若干幫助吧?
於是她慢慢著說:“諮謝你來先生好意。但是……但是我們的眉英她很想讀書。暑假畢業後她想去考首都大學。不知道…他們黃家的親事著是說成了,是否就要迎娶的呢?”
一念之差(2)
宋文卿把兩眼合起來,笑眯眯的安慰她道:“這個,蔣太太你儘管放心,我們老闆是講究新派道理的,他說要等到小開大學畢業後,才管他討家主婆哩。不過……”說到這裡他忽然睜開眼來,而且是很不願意似的釘著我說:“二小姐,你最好請到裡面去看看你的姊姊吧。”
我聽著就把嘴巴一撇,理也不理他,意思是說:“我姊姊好好的躲在房裡,又要我去瞧他幹嗎?你做媒就是做媒,何必要支使開我,好讓你鬼鬼祟祟的同我媽講什麼條件嗎?”打定主意,我又胸部一挺,屹然站立在角落裡。
宋文卿見我不願進去,便只得笑了笑,一面又對我說道:“二小姐真是漂亮,男孩兒似的神氣十足,怪不得我們小開要選中你。蔣太太,我今天是替二小姐來做媒的哩。我們老闆本來想叫我來說大小姐的,但是小開本人喜歡二小姐,所以我們老闆也拗不過他。”
“啊!”我的母親完全出乎意外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期期文艾說:“這……這我倒是沒有想到的。我以為……我們眉英同黃少爺是同班同學,他們兩人看上去感情也不錯,怎麼你們老闆會想起小眉來呢?”
宋文卿在旁更正她道:“不是我們老闆,是我們的小開。”頓了一頓,他又抱歉地說明:“我們老闆是很看重大小姐的,他見過她做戲,說是如此賢良的女人世間少有,但是我們的小開定規講是二小姐好看,他用新派字眼來形容,講二小姐是頂‘橫派’的,我也不知道什麼叫‘橫派’,但他的確不是壞話,他講二小姐‘橫派’,是的,‘橫派’!”
我母親怔怔瞧著他,似乎莫名其妙。我起初也是莫名其妙的,但後來想想也就明白過來了,大概承德說的是“活潑”,他卻認為是“橫派”了吧?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要笑,但畢竟不好意思,就扭轉身子跑進臥室去了,只見姊姊站在門後聽,她不提防我會直接進去的,吃了一驚,立刻臉紅起來,我不知道她是羞愧呢?還是慍怒的表現?
在當天晚上,我睡在床裡反來複去的再也睡不著,聽見母親與姊姊似乎沒有聲息,我也不好意思去驚動她們。許久,母親以為我們都睡熟了,便輕輕揭起帳子來,點著一枚香菸抽吸,我聽見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媽媽!媽媽……”我忽然喊她。
她聽見驚慌起來了,急忙丟掉煙尾,一面裝出放下帳子去睡的樣子對我說:“怎麼小眉你沒有睡著嗎?不要響,姊姊會給你吵醒的。”
我說:“不,媽媽,你下次再不要理那個姓家的老頭子,我們不許他上門。”
她默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