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垂首而坐,彷彿天然就已有了一縷倦意;只是他鐘情的女子偏偏處在江湖的漩渦。
“卿為江山我為卿”。你要江湖,我就是傾盡所有也陪著你。
雷純不愛他,雷純不想他。甚至雷純幾乎沒有專注的看過他。
然而“思君如明月,夜夜感清輝。”
就這樣伴在雷純身邊,為她解憂,護她平安。此生足矣。
在江湖中運籌帷幄、鎮定安靜的狄飛驚在雷純面前卻永遠小心翼翼。帶著淡淡的自卑看著身邊這個觸手可及,卻只在夢中的女子。
經霜更豔,遇雪猶清。
狄飛驚是一個很單純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從不奢望自己理想之外的事情。
有些才能的人,多少都會有些抱負,有些野心。
蘇夢枕、白愁飛都是胸懷大志、心比天高之人;王小石剛到長安時也曾想要闖一番天地,做幾件大事;甚至連雷純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想在事業上與男人們一爭短長。
對於名與利的追逐,似乎誰都不能或免。
但世上也確有身負奇才。卻無野心之人。
比如狄飛驚。
“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
這個位居六分半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不但對武林霸主沒有興趣,甚至對總堂主之位也從沒有覬覦之心。
明明總是處在權利、生死爭鬥的中心,他卻永遠像個處身江湖之外的“觀世者”,淡定而從容,不管江湖怎樣風~波詭譎,他始終那樣少言寡語,安忍不動如靜謐的大地。
比起白愁飛的狂傲、跋扈,他一向收斂、隱忍。
比起蘇夢枕的霸氣、凌厲,他一向從容、沉穩。
“低首神龍”狄飛驚,永遠只有一個姿勢、一個表情。他不驚不惶,不溫不火,嘴角總有一絲隱約難顯的微笑。
他永遠的風吹不動,天塌不驚。
不該狄飛驚說話的時候,他一定沉默。但是,一旦雷損需要他的建議,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是對局勢精準無誤的判斷。
一山難容二虎。
長安雖大,卻也容不下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兩個勢力。
所以爭鬥終究是難以避免。
當白愁飛和王小石加入金風細雨樓之後,金風細雨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的強大。
所以六分半堂選擇了率先動手。
雷損和狄飛驚,聯手下了一盤大棋。
蘇夢枕是一個霸者,白愁飛是一個智者,王小石是一個勇者。
金風細雨樓的真正實力,要超過六分半堂些許。
所以六分半堂對金風細雨樓的戰鬥,並不是多麼的順利。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沒有人能夠接受這種結局。
蘇夢枕接受不了,雷損也接受不了。
一局棋走入死局,若不棄子,便沒有出路,沒有活路。
雷損選擇了自己成為“棄子”。
當六分半堂顯然被蘇夢枕逼入死局,只有棄子斷臂方能險中求勝之時,雷損選擇的,是自身成為了“棄子”。
雷損捨棄的是他自己,而不是狄飛驚。
一個首領能夠捨棄自己,保全下屬,足可見這個下屬對於局勢的重要性。
狄飛驚對於六分半堂的重要性,雷損心裡一向清楚。
然而,這一戰的結果,並沒有如同雷損所料。
雖然他犧牲了,但是六分半堂仍然輸了。
這一戰的結果——金風細雨樓勝,六分半堂敗,雷損亡。
這是一個關於新任與背叛的故事,一個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故事。
故事實在是太複雜。
複雜到了,雷損死不瞑目,狄飛驚愕然無語。
這其中牽涉的人實在太多。
雷媚和白愁飛之間的事情,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
雷媚的倒戈一擊,讓雷損的所有謀劃,全部付諸流水。
但是這不是狄飛驚所在乎的。
真正讓狄飛驚黯然神傷的,是雷純。
雷純不愛他,從來沒愛過他,雷純愛蘇夢枕,雷純恨蘇夢枕,雷純這個人身上那唯一一點點的感情都傾注在了蘇夢枕的身上……
這對於狄飛驚來說,是最難以接受的。
他為雷純做到了能夠做到的一切,但是他終究是不能做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