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懷念?我想都有。我也同樣。半年裡,他的電話不斷,我也打空了幾張電話卡。因為時差的關係,有時候,午夜夢迴,接到了他的電話,溫言細語裡,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幾分真情。
有一次,我脫口就說,其實我很想你的。話一出口,兩人都嚇了一跳。
他沉默了半晌說,我也是。
有時候,我就想,我與他,是否有點像張愛玲小說《傾城》裡的人物,如果有一場適時的大災難,或戰爭,或疫情,也許就成全了我們。我們也就相依為命,一天一天地過了下去。
但是,世界大小戰爭不斷,烽火硝煙卻一點也沒有波及到我,也沒有傷害到他。
聖誕節前夕,突然他給我電話。來電顯示,是本地電話。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回來啦,怎麼沒有告訴我。他說,狀態不好,休息了幾天。然後,我們約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那天,沙塵暴呼嘯。遠遠走來一個穿著一件舊皮衣的男子,竟然是他。更老了,怎麼老得那麼快。他見了我也很吃驚,髮型怎麼變了,更卡通了。
我們像兩個陌生人。電話裡培養起來的溫情,在沙塵暴裡一點一點冷卻。我驅車陪他轉了大半天,補牙,修手錶什麼的。末了,暮色蒼茫。他說,吃飯去吧。
他領我到一家涮肉館坐下。熱氣蒸騰,胃暖了,心情也爽了。交流又漸漸回暖了起來。
但要買單了。他竟然說,謝謝你為我接風。我懷疑自己的聽覺。問他,他就又重複了一遍。我猶猶豫豫地掏出了錢包,付了賬。我不開心起來。不是錢的問題。
但是我莞爾一笑。我說,我為你接風,自然是應該的。你從繁華世界回來,怎麼連一點小禮物也沒有給我準備。一盒巧克力,或者一小瓶香水,我就會很滿意。
他的臉,紅了半邊。他說,準備了,是忘了帶來。
緊接著,是元旦,又是春節。他再沒有電話來。
朋友的老公
你知道嗎,你身上的每一個毛細胞都寫著孤獨寂寞幾個字。我也只是想陪陪你,溫暖你,哪怕只是一夜呢,對你不也是放鬆?
女友阿美嫁到美國有五年了,靜極思動。一天,她打來電話,說她和老公都特別想回國發展。因為孩子的關係,想讓老公一個人利用假期回來先探探路,順便也要看一下有無合適的住宅公寓。讓我關照關照他。我一口答應了。阿美出國前是我交往過密的朋友,我自然是要認真對待的。
沒過幾天,她的老公老浦還真就回來了,一副翩翩老少年的公子打扮。我心裡笑,阿美的審美也很一般呵,只說是嫁到了美國,可具體地說,是嫁給了美國的這一個姓浦的華人,如此而已。不過,我也不敢有半點怠慢。陪他走過了大大小小的住宅小區若干,老浦都沒有看上。最後,就到了我住的小區。綠樹,綠草坪,清風裡隱約有鐘樓的鏗鏘聲聲。
老浦一下子覺得很不錯,手舞足蹈起來,就定下我的小區作為候選。還拍了一卷照片,說是回去讓阿美把關。末了,說要到我家坐坐。那時,我也是新裝修完,特別希望有人來參觀訪問,誇獎誇獎我,我就說,好啊,以你的美國眼光,看看我的水準夠不夠國際化。
不想,這位老浦坐在我的沙發上,一坐下就不肯起來了。說我的家真是舒適到家了。他看我收集了全世界的電影大片碼在書櫃裡,可把他給樂壞了。選了一張,開了DVD就窩在沙發裡,把自己看成了沙發土豆。一部義大利片子看完,又換了一部法國的。
我心裡哭笑不得,阿美看來是成了三個孩子的媽。一雙兒女不說,還得整天哄著這個老孩子開心。第二部卻是部豔情片,看到一半,老浦開始活動心眼了。他說,你幹什麼離我那麼遠,坐過來,坐過來。
我笑,阿美可是我的哥們,“朋友之夫”不可欺。
他再說,又伸手過來拽。我只好正色道,老浦,我是懂得遊戲規則的人,你是阿美的老公我才招待你的。
可是,你一個單身女人,不寂寞嗎?老浦說。
我氣噎了。良久沒有話說。只好一個人避到陽臺上看夜景。其實,走了一天,我已經很累。我突然想,這是我的家,我累了,我要休息,我為什麼就不能說?
我進了屋,一邊說著逐客的辭令,一邊就把電視關了。
不料,老浦不慌也不忙。賴在沙發上說,我今天不走了,你的書房讓給我算了。
我被他氣樂了。好啊,不過,我先打個電話給阿美,她要同意,我把臥房讓給你都行,我去車上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