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認識的。
小學三年級時,我們學校來了一對看大門的老人。老爺爺有些痴呆,聽人說他是五十年代大學生,因為是資本家的後代,文化大革命中歷經數次運動和批鬥,整個人都被整傻了。好不容易到了五十多歲才落實政策,但也到了退體年齡了,上級便把他們安排到我們學校看大門,領取一份僅夠餬口的薪水,就算是對他幾十年捱整的補償了。
痴呆的老爺爺經常莫名其妙地失蹤,但十天半個月後就會回來。老奶奶因為被整怕了,一有風吹草動便躲在屋裡瑟瑟發抖。在老爺爺跑出去的日子裡,老奶奶總要央幾個女同學和她做伴。但幾次過後,有些人便不樂意了,我卻極喜歡老奶奶,她不但會講許許多多我從沒聽說過的故事,狹小的房間裡還有許多繁體字的線裝書。老奶奶有時太忙,沒時間講故事給我吃,我便自己看那些線裝書。就這樣,在老奶奶的指引下,我對繁體字有了初步的認識。
可惜,老爺爺最後一次失蹤再也沒有回來,老奶奶託人四處尋找,才知道他回了老家,老奶奶只好匆匆帶著那些線裝書回老家找他去了。臨走前,她留下了我正在讀的《紅樓夢》,那本《紅樓夢》伴我渡過了整個少女時代。
沒想到的是,貧窮而拮据的生活無法讓我如紅樓女兒一般多愁善感,但我卻因此學會了繁體字。更沒想到的是,多年以後,機緣巧合,我會因為這些繁體字受益非淺!
現在,面對我熟悉的繁體字,我很快掌握了倉頡的拆字技巧。當我經過數次挫敗,終於戰戰兢兢地打出“楊海燕”三個字時,我長久地盯著電腦螢幕,激動得不能呼吸!
而此時,距離我進人事部試用,還不到8個小時!
408。
用倉頡輸入法打出的“楊海燕”三個字讓我信心大增,隨後每拆出一個字,我就多一份滿足。到後來,基本的拆字己經讓我提不起興趣了,就專找那些難拆的字打。我吃了飯就到辦公室練習打字,直到深夜12點辦公室關門才離開。
藍琳和人事部的職員們越來越熟悉了,特別是金自立,雖然他也不會倉頡輸入法,但對藍琳的關愛和哈護是每個人都看得出的。而我呢,除了張明洋,似乎別人都當我隱形。但我看得出,張明洋和金自立的關係很緊張,兩人一說話就象針尖對麥芒,似乎苗先婷他們對他也很冷淡。
辦公室政治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張明洋也和我攤了牌:“你一定要努力,你的這次試用機會是我越過金自立直接向王經理推薦的。金自立堅持要用藍琳,我私下裡打聽過了,藍琳和他關係不同一般。他比我來得早,王經理就是看他不行才招我進來的。你放心,他的主任位子做不久的。”
我感到欣賞,張明洋如此和我推心置腹,說明很信任我。與此同時,我也感到無奈,坐辦公室的大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為什麼這些人不把精力和時間用在做好本職工作上,卻總是想到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呢?
但無論如何,張明洋的話提醒了我,我雖然己經學會拆字了,但藍琳和苗先婷他們偶爾問起時,我總裝作什麼都不會的樣子,這讓他們很是開心,藍琳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裡,似乎這個人事文員的位子己經非她莫屬了。她把更多的時間用在人際交往上,倉頡字根依然要看鍵盤。
兩天後,倉頡打字己經難不到我了,我並不滿足,還想試圖學習WORD排版。但WORD排版遠比倉頡難得多,特別是我對一些功能鍵也不熟悉。幸虧有張明洋,可惜他對電腦也不太懂,又加上幾乎每天都在招工,很少在辦公室。於是我看到誰就問誰,甚至連金自立和苗先婷也問,我的態度極其謙恭,一次兩次他們還敷衍我,到後來就用非常難聽的話搶白我。但只要他們指點我一下,就可以讓我少走許多彎路,所以仍然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問。
第三天,我己經基本掌握了功能鍵的操作。那天晚上,人事部全體聚餐,藍琳興高采烈地和他們去了。雖然我也在被邀請之列,但我謝絕了,偌大的人事部辦公室只有我一個人。
我手裡拿著一份廠裡剛剛釋出的《關於在廠區撒放老鼠藥的通知》,想自己在電腦上也打一份相同的,但努力了無數次都失敗了。辦公室沒人,我無法向別人請教。正在我對著電腦發愁時,聽到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張明洋在嗎?”
我頭也不抬道:“不在,出去聚餐了。”
忽然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抬頭一看,竟是王磊。他也認出了我,衝我微微一笑,便轉身要走。我現在需要任何懂電腦的人的幫助,做為衝壓科長,他不可能不懂電腦。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