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當天下午,人事部還是張貼了一份告示,口氣十分嚴厲:
告示
今天上午,計時組立工場在別有用心的鬧事者帶領下,無故罷工兩小時,嚴重影響了車間正常的生產秩序,造成了無法估量的經濟損失和惡劣的社會影響。
現要求知情員工舉報別有用心的鬧事者,可直接向上級舉報或將鬧事者名字投入意見箱,必有重賞。
若有知情不報者,一旦被查出,將受到嚴懲不怠!
落款是“總經理室”,後面還有市川總經理的簽名,可見廠方對這次舉報是極為重視的。
雖然沒有知情者來人事部舉報。但第二天開啟意見箱上,我看到金自立面露喜色,從意見箱中拿出好幾頁紙,邀功功似地交給了王經理。
難道真有知情者舉報,這讓我很為那些所謂的“別有用心的鬧事者”擔心。
418。
我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的,因為在櫻之廠,大部分中國人在日本人面前都表現得奴性十足,一個奴性十足的人,在利益面前,出賣兄弟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很多中國員工,在要求別人協助的時候,並不是坦誠自己要求協助的理由,而是要反覆強調:“這是日本人說的。”雖然我為說這些話的人悲哀,但這句話卻是屢試不爽的。
比如有一次我們人事部預定好的會議室被別的部門搶佔了,大家憤憤不平,立刻有人厲聲訓斥:“吵什麼吵,沒見到裡面都是日本人嗎?”
當然,為了害怕驚動裡面的日本人,他的聲音很輕,但就這一句話,剛才還群情激憤的人群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似乎每個人都很累,辦公室的氣氛也很壓抑。
在車間裡,我這樣的年齡己算大齡,但在辦公室,幾乎都是大專以上學歷的,畢業後都二十初頭了,所以我的年齡並不算太大。除了各部門的頭頭腦腦超過三十外,大多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正是最活潑好動的時候。可上班時,我們不能談論與工作無關的事,不得大聲說話,不可隨便發笑,不能吃零食,每天坐到屁股抽筋,同事們腳步匆匆,似乎一個比一個忙。
我每天都要把幾十甚至近百個新入職員工資料輸入電腦,然後再把離職人員的資料從在職名單中刪除。在這樣的工作重壓下,我的倉頡打字速度突飛猛進,半個月後,每分鐘就可以打到近50個字了。我的打字速度被王經理得知,連他都對我刮目相看:“即便在香港,也很少有人能把倉頡打得這麼快。”
王經理雖是四十多歲的男人,但白白胖胖的,總是笑眯眯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溫和,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子。這可不象大陸同事,很多大陸同事,即便是做了班長、組長的,在下屬面前也喜歡打官腔。
可惜王經理並不太管事,相本副總經理這段時間很少在辦公室,據說有人把“櫻之”廠告到了勞動局。他會說簡單的漢語,但若要表達更深刻的意思,必須有翻譯。所以每天都在翻譯的陪同下四處“打點”。所以,人事部的生殺大權主要還掌握在金自立的手中。
據說金自立原是內地一家政府機關的秘書,因為鬱郁不得志才一氣之下來了深圳。在官場中混過的人,自是溜鬚拍馬,八面玲瓏,他把政府機關的那一套照搬照抄到公司裡來了,對上級趨炎附勢附勢,對下屬頤氣指使,這讓我越發對他厭惡了起來。
更讓我厭惡的是,他有一句經典臺詞:“跟個民工似的。”
每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想反擊他一句:“別以為你不是民工!”
在很多人印象中,民工就是那種滿臉灰塵、一身泥巴、說話高聲大氣的建築工人形象。其實嚴格意義上說,“民工“是指那些持農業戶口而從事非農業生活的人。簡而言之,只要是農村戶口進城務工,便是“農民工”。
不可否認,很多農民背井離鄉來到城市,因為缺乏一定文化知識和技術,只能從事一些高強度的體力勞動,這種工作環境通常都很差,甚至有人嫌他們穿成這樣影響市容。但這些,是歷史遺留的產物,並不是他們的錯!
對民工的嘲諷與其說是看不起他們的農村戶口,看不慣他們的“不文明”行為,倒不如說是看不起他們工作的“低賤”,這種“低賤”來自於他們惡劣的工作環境,來自於他們不修邊幅的衣服,來自於他們低微的改入,來自於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歧視。在這種歧視下,任何一個收入不高的人,就算不是農業戶口,也很可能被稱為“民工”。
即便是城鎮戶口,只要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