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人在吃。這個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面容白晰,長相俊美,卻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鬍子颳得倒很乾淨,但還是在兩腮泛著一圈圈若隱若現的青光。
他吸可樂時,我己經小心翼翼地坐在他面前。
他頭也不抬,不耐煩地說:“我在吃飯,等下再來!”
我怯怯地問:“請問,你們還招聘人事文員嗎?”
聽了這話,他才抬頭看了我一眼,大約見我是個女孩,臉色也緩和下來:“招啊,你要應聘嗎?”
我趕緊把個人簡歷放到他面前,他看過便問我:“你在製衣廠上過班?”
我點點頭:“嗯。”
他同情地說說:“製衣廠,是血汗工廠中的血汗工廠,聽說通宵加班,沒有休息天是常事。”
我苦笑一聲:“己經習慣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又向我伸出手:“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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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誠惶誠恐地身份證和假畢業證推給他,唉,真是做賊心虛啊。正在這時,他的同伴回來了。這是一個高瘦的男人,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我忽然感到這個人好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他是誰。
那個高瘦的男人竟然也多看了我兩眼,這更讓我確信我見過他。
不論見過沒見過,為了增加應聘成功的機率,我厚著臉皮和他套著近乎:“我好象在哪裡見過你呢?”
他不動聲色道:“是嗎?”
“絡腮鬍”忽然笑眯眯地把我的人個簡歷和畢業證一起推給他,同時狡黠地問:“王磊,你看看這個畢業證。”
我心裡一沉,意識到“絡腮鬍”懷疑我的畢業證了。但同時也想起面前這個叫王磊的人確實是我見過的。那還是2000年我剛來東莞的時候,陳剛給我和麗娟租住的房子裡,除了阿玲夫妻,就是他了。雖然他少言寡語,但我對他印象深刻。特別是遭遇治安隊查暫住證那夜,要不是他把我們帶到山上躲藏,真不知道被隊抓進去會發生什麼事呢。
“絡腮鬍”這樣一說,我以為在這次招聘中,王磊有最終決定權,這次不能再被動了,我要抓住這千裁難逢的好機會,所以我趕緊大聲說:“王磊,我叫楊海燕,我認識你,你是湖北人,我剛來東莞就認識你!”
王磊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驚喜,只是“哦”了一聲,淡淡地說:“是的,我也想起來了。好象是四年前吧,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拼命點頭,並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希望他看在和我認識的份上,能放我一馬。但他只簡單掃了一眼,就將個人簡歷和畢業證推給我,禮貌地說:“我們公司有專門的證件檢驗儀,高中以上學歷都要經過嚴格驗的。”
假畢業證被人當場戳穿,我感覺臉燒得很厲害,但還是死撐著,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問:“我這是真的,你們為什麼要說是假的呢?”
“絡腮鬍”得意地比劃著:“你自己看看,這麼低階的錯誤!你畢業證上的字跡和你個人簡歷上的字跡一模一樣!楊小姐,你不會說畢業證是學校讓你們自己填的吧。”
我頓感無地自容,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
撂下這話,便再也顧不上去和誰套近乎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走人。
王磊大約是於心不忍,安慰道:“其實,你不一定要拿假畢業證應聘的,你可以先進一個大廠,憑自己的努力,從普通員工一步步做起。很多公司更看重一個人的努力而不是文憑。”
我很想說,既然不看重文憑為什麼你們招聘還要求大專以上學歷呢?但話都嘴邊我嚥了下去,而是機靈地問:“那你們廠招不招工,我進你們廠好不好?”
王磊一愣,誰知還沒等他回答,“絡腮鬍”便滿口答應,熱情地說:“好啊,好啊,我們廠工資也不錯,老工人都可以拿到兩千塊每月。現在正在在大量招聘操作員,現在珠三角民工荒啊。這上面有地址,你要是不嫌遠,就來吧。”
我看到王磊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但什麼也沒說。
白認識了他一場,一點忙都不幫上,我才不管他高不高興呢。當即拿起筆抄下“櫻之”的地址。這次來東莞,我感覺自己己經在不知道不覺間變得勢利起來了。
一萬五千人的大廠啊,就算不做人事文員,我也可以認識好多人呢,找到齊月升機會就更大些。再說我一直認為,深圳掘起比東莞早,勞動法貫徹得比東莞要徹底得多呢!
372。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