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唱得婉轉,曹尚真更是看得滿臉粲笑,不時拍手叫好。那舞娘也是個懂風情的貌美女子,不時將薰染丁香風的袖子拂過曹尚真面前,他則壞壞地一笑,一伸手,竟將那舞娘拉倒在自己懷中,一雙手在那女子的腋下呵癢,舞娘嬌笑著,兩人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糾纏做一團。
龍四冷眼看著他花天酒地,就在思索到底該答應還是拒絕他的捐款時,卻見丘夜溪倏然轉身,如風一樣飛快地奔下樓梯。
由於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急忙追了下去。
樓上,絲竹聲依舊未停,而曹尚真卻已將那舞娘一把推開,沉聲說:“你可以走了。”
舞娘一臉的茫然,但看他變了臉色,也不敢多問,匆匆退下。
“琴聲不要停。”他冷冷下令,“一直響著,我可是包了這裡一夜的。”
於是琴聲錚錚,還在堂內流動,從樓上一直流到樓下,流出樓外……
美妙的琴聲可以遮蔽許多東西,比如……一顆強忍痛楚的心。
被迫壓下心底的痛苦,任由愛人站在別人的身邊,還要裝出愉悅的表情和別的女人恣意調笑。
夜溪,對不起,我背叛了之前對你的誓言,觸碰了別的女人的身體。但是我的心,對你至死不渝。
一滴淚,湧到曹尚真的眼角,但他揚起頭,不讓那水滴輕墜。
他絕不再落淚了!除非夜溪重新回到他的懷抱,他才會放縱淚水忘情流淌。
丘夜溪在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這種逃離的心態奔離那棟酒樓。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怕什麼、痛什麼?
又氣、又怕、又痛。這是她剛才看到曹尚真時,全部的感受,當他擁著那名舞娘,笑得那樣燦爛時,她發現自己指尖冰涼,涼得甚至全身開始顫抖。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為了一個不相干人的花天酒地如此憤慨傷心?是曾經有人像他那樣負過她嗎?還是因亡國奴似地正在花天酒地的人是曹尚真?
龍四追來,拉住了她,“濃兒,怎麼了?”
“我……心口疼。”她苦笑著,手掌按壓在胸口上,卻蓋不住疼痛。
他一怔,立時明白她神情大變的原因。難道即使失了記憶,她對曹尚真的一言一行還是如此在意?
“曹尚真說要捐家產救災,你怎麼想?”他故意拉開話題,不讓她去想剛才的情景。
“這事情王爺做主便是,我的想法並不重要。”丘夜溪的腳步不停,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龍四隻好跟著她,柔聲再說:“我想,這貪官得來的錢不用白不用,也該讓他出出血,只是不知道能否將他的家產就此抄光?”
“若他家真的歷代都是貪官,應該已是富可敵國,王爺您是抄不光的。”她喃喃說著。依稀彷彿,有人曾和她說過——
如今拼命賺錢,為的是後半輩子的逍遙。早晚有一天,我要辭了官,帶著你去海外,在海外接一份家產,然後……和你做一輩子的逍遙神仙。
一輩子的逍遙神仙。這是誰曾對她許的諾言?
龍四惆悵地望著她,她眼中的輕愁讓人不忍目睹,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將她擁入懷中,但是她卻輕輕躲開,沒有給他機會。
被拒絕的他狠狠地咬了下唇。他向來自視君子,唯有在丘夜溪這件事上做了一回小人,既然已經做了小人,為何不小人到底?既然軟語溫存地和她談情,她全無反應,他用一次強又何妨?
但這念頭在腦海中倏然閃過後,他又恨得想一劍刺死自己算了!用強就能留住她的人和心嗎?倘若因此讓她更加排拒他,反而讓曹尚真更有機會得回她。
不、不能急,只能等。
“濃兒,回去休息吧。”他柔聲說,卻發現她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面前一座大宅的大門。他也抬頭看了一眼,驚見那宅院的扁額上寫的是:曹府。
他們竟然走到曹尚真的家門前。是丘夜溪帶他來的嗎?還是一次無意的巧合?
丘夜溪怔怔地看著那塊扁額好久,然後輕輕長嘆,“王爺,我的家到底在哪裡?”
這一聲輕嘆,幾乎嘆碎了龍四的心。他怎麼說出實情?告訴她面前這扇門就是家門。
“無論過去你的家在哪裡,日後,我會給你一個新家。”他柔聲細語,卻無法動容她那張覆了人皮面具的臉。
丘夜溪回到驛館後,立刻回了房。龍四好像還要和她說些什麼,但見到她眼中的倦意,也不好再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