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盡心竭力,也難是達幫主厚望之萬一。”喚晴素聞江南“清風拂柳”柳雲飛的大名,聽說此人以一路清風劍法縱橫江南,黑白兩道都對他又恨又畏,卻不料此人到了鄭凌風眼前卻連腰都不敢直起來。
“是呀,柳舵主這些年來盡心竭力,將揚州的八家大酒樓料理得紅紅火火,咱們的心裡面可都是明鏡一般,”水若清的話語仍是不陰不陽,“只是去年為何少進了五千兩銀子?”柳雲飛苦笑一聲:“適才說了,揚州官面層層盤剝,咱們又不能明著對抗官府,若非屬下對那些貪官軟磨硬泡,便少了萬八千兩銀子也在情理之中。”
“當真如此麼,有人將這帖子報與了幫主,”水若清柳眉一豎,將手中一本薄薄的帳冊舉起晃了晃,念道:“嘉靖二十六年,揚州慶豐樓得銀三千兩,實報一千五百兩;揚州珍味閣得銀兩千兩,實報一千兩;揚州會賢堂得銀兩千兩,實報一千兩……柳舵主,剩下的要不要我一一念與你聽?”柳雲飛只覺雙膝一軟,撲通跪在地上,叫道:“冤枉呀,幫主!這全是捕風門主陽流雲的血口噴人。這廝早就垂涎屬下所轄之地,屢次遣人前來勒索,屬下不理,他便幹這捕風捉影的拿手好戲!”
鄭凌風這時才哦了一聲,淡淡道:“原來全是捕風捉影!那‘安徽典幫’四家當鋪被你威揚分舵侵吞一事想必也是子虛烏有了?”有明一朝,當鋪風行天下,大利當前,無倫商、官均趨之若騖,至有禮部尚書經營當鋪百家的奇事。按當時規矩,每地的典當行以東家地域劃分,結成了“典幫”互相扶助,這其中又以“安徽典幫”最是勢大。柳雲飛眼見安徽人在揚州開的當鋪銀子來得水也似的,不由眼紅,便派出心腹高手,軟硬兼施,逼得安徽典幫將四家當鋪納入了他柳雲飛的名下。他自以為這事做得外人全不知曉,每日裡白花花的銀子拿著,並不報與青蚨幫,卻不料給鄭凌風探得一清二楚。
柳雲飛想起青蚨幫處治罪人的狠辣手段,剎那間便驚出了一身冷汗,將頭磕得山響,只道:“屬下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鄭凌風的聲音慢得出奇:“本幫以‘青蚨’為號,最恨的卻是侵吞幫中錢財的貪吝奸人。水門主,柳雲飛該當何罪?”
“‘最毒莫過吞錢財,一文一刀慢慢挨’,”水若清躬身道:“柳雲飛觸犯本幫七大死戒的第一戒。不算這四家當鋪,只適才所念的那三家酒樓,柳雲飛便私匿了三千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當真一文一刀,便是千刀萬剮也抵不過來了。”
簾子後的喚晴聽了,心內也是一驚:“原來這是鄭凌風在整肅幫中奸邪。他們幫規如此森嚴,怪不得這些年來青蚨幫好生興旺。”又想,“依照江湖規矩,幫中事務不準外人知曉,他讓我觀看這些機密大事,想來便是讓我明白,他沒有拿我當作外人。”她本不想領鄭凌風這個人情,但這等整肅異己的新鮮事從未見過,好奇心一起,便索性看下去。
“幫主饒……饒……”柳雲飛體似篩糠,驚駭之下那一個“命”字如何也說不出來。便在此時,一個身材矮胖的紅臉老者橫身而出,躬身道:“啟稟幫主,柳雲飛見利忘義,本當凌遲處死。但念他為本幫在揚州苦心經營多載,又是難得一遇之才,還請法外開恩,饒他一命,讓他戴罪立功!”鄭凌風見這老者滿面紅光,聲如洪鐘,正是幫中元老、江南應天分舵舵主楊霸,不由眉頭微皺,卻不言語。
“楊舵主,”水若清的聲音還是那麼柔軟悅耳,“常聽人說‘楊柳一家’,楊舵主持掌應天府事務,非但南京與揚州咫尺相連,果然連楊舵主本人也與柳雲飛同進同退,唇齒相依。”楊霸卻哼了一聲:“水若清,你跟老夫說話,不必這麼陰陽怪氣。”水若清聞言,一張粉臉登時氣得煞白。喚晴卻暗自喝了一聲彩:“傳聞‘金鐘霸王’楊霸性如烈火,直來直去,今日一見,果然是個剛直不屈的漢子,比那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的柳雲飛強得多了。”
楊霸卻不理水若清,只向鄭凌風道:“幫主,柳雲飛這些年為本幫流血流汗,立過多少大功?何況大敵當前,不宜誅殺大將,還請幫主饒他一命,讓他明夜多斬殺幾個聚合堂的逆黨,將功折罪便是了。”鄭凌風聽他“大敵當前,不宜誅殺大將”這句話甚和心意,但又惱他言辭粗率,便沉吟不語。
“楊舵主先不必忙著替別人求情,”水若清說著將那帳冊翻了兩頁,道:“這裡也有人說你貪贓聚財,密不上報。”楊霸面色一變,隨即大咧咧地一揮手,叫道:“不必唸了,老夫確是少報了四千兩銀子!那又怎樣了,咱們乾的是刀頭舔血的買賣,今日是好酒好肉,明天說不得便腦袋分家。今日在這堂上的,誰不暗中撈上他萬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