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焦躁才慢慢壓了下去。
紫蘇睡的淺,聽見屋裡的動靜就起了身,哪知道一掀開簾子,就看見了站在黑暗中的代璇。
昏暗跳動的燭光的搖曳著,一身白色中衣、黑髮披散的代璇站在那裡,倒是顯出了幾分蕭瑟之意。
“姑娘?”紫蘇忍不住喚了一聲。姑娘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了,這回又是因為什麼?
代璇側過頭,看著紫蘇走到桌前將青瓷蓮花盞點著,又滅了燭光,才抱歉道:“倒是吵醒你了。”
“姑娘說的哪裡話。”紫蘇笑笑,對代璇的客氣也不再像初時那般惶恐,只道:“姑娘莫不是要起夜?”
“這倒不是。”代璇連忙搖頭,阻止了紫蘇去拿夜壺的舉動,這時候又沒有抽水馬桶,她想要如廁,寧可去茅房。
“只是做了個夢罷了,你不用管我。自去休息便是。”代璇道。
“姑娘是做噩夢了?”紫蘇搖頭道:“萬沒有主子醒著奴婢卻去睡覺的道理,明日叫李姑姑知道了,還不罵死奴婢,姑娘您就行行好,讓奴婢陪著吧。”
李姑姑在代璇身邊待的久了,雖然不再端著,可那規矩刻板的性子卻是改不了,全都用到幫代璇調教丫頭上了。
代璇想到這,便被紫蘇一番話給逗的一樂,那股因為噩夢帶來的鬱氣也散了開來。
“背地裡編排李姑姑。小心叫她知道了給你吃排頭。”代璇搖了搖頭,隨後便神色一斂,道:“我做噩夢的事兒不要說出去。”
紫蘇只是抿唇點了點頭,她跟著代璇不是一兩日,自然知道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卻不知道這場麻煩何時才會結束。”代璇喃喃了一句,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
那裡,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紛揚的雪花旋轉而落。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代璇千里之遙的一間四處漏風的破廟裡,也有人正仰起頭,看著空中飄落的雪花。
冬日的野外,既冷且寒的颯颯冷風從山間穿過。吹在臉上,如刀刮一般的凜冽。
他身上穿著不起眼的粗布麻衣,外頭裹了一件雜色的獸皮袍,乍一看。也是再普通不過的山中獵戶。
然而一旦看到那雙黝黑的眸子,和他隱隱如劍出鞘般的挺拔身姿,便是眼神再不好的人。也不會這樣這樣認為了。
“大雪一連下了五六日,卻不知會有多少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
“殿下,天氣太冷,還是到廟裡暫歇吧。”面容清秀身材修長的青年緩步走了過來,一邊說著,卻是閉上眼睛微微揚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氣。
不遠處燒起的火堆照亮了夜空,紛揚的雪花妝點著,便是荒山野嶺的地界,也讓人覺得開闊蒼茫,胸中陡然升起豪氣。
“溫玉你看,”趙長寧伸手一指山腳下,那破敗的城牆,一地的狼藉,還有尚未完全熄滅的零星煙火,一張堅毅的臉面無表情,淡淡的聲音被夜風送出,“這可是一個縣城。”
這是一個縣城,不是什麼偏遠貧窮的村落!竟然毀成了這個模樣,趙長寧又如何不會心痛!因為這至少意味著,有一縣的百姓無家可歸!
也許有些積蓄的人家能夠在遷移到外地後安置下來,可更多的是成為流民,在這個大雪飄飛的季節,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凍餓而死。
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他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可那是不同的,敵人死不足惜,百姓又何其無辜?
“是,也許會死不少人。”溫玉平靜道。
趙長寧挑眉,扭頭看溫玉,似乎對他的平靜有些不滿一般,道:“就只有這句話?”
“我從來不會悲天憫人。”溫玉並不看趙長寧,只是垂下眼神淡淡道:“只要死的不是我,不是我的親人就好。”說著,卻突然搖頭輕笑一聲,轉身道:“雪大了,我要去烤烤火。”
趙長寧看著溫玉的背影遠去,心內卻是無聲的嘆了口氣。都說他冷面冷心,可誰知道這個表面溫潤如玉的公子,竟然比他還要淡漠?
溫玉不是冷血,他是無情。雖然他待人溫和有禮,可也總是保持著疏離,大多數人,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個符號。幸好,他不是這些符號的其中之一。
冰冷的地板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稻草,稻草上又鋪了一層皮毛毯子,趙長寧一屁股坐下來,便看見火堆上煮著的陶罐發出咕咕聲。
醃肉和炒過的麵粉一起放進去熬成一鍋肉糊,不多時,便傳出了一陣誘人的香氣。
不待屬下伺候,趙長寧便親自動手舀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