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詐的、閃閃發光的、嘲弄的、譏諷的、悲哀的、痛苦的、焦慮的、熱淚盈眶的、不安的、撩人的、嫵媚的、熱情的、專注的、熱烈的、欣賞的、充滿愛意的(德康;1989)。這些表達涉及人們要傳達的某種意義、某種資訊、或者某種情感。海灘的目光是理想的一種,不涉及上述表達中的任何一種。它不傳遞任何資訊,個人禁止接受任何情感或者將其悄悄保留。這是一種中性的目光,對別人不產生意義,只屬於自己。這是一種像美學家眼光那樣的無動機的目光,追求“純目光的超越”,是在任何需求和任何功利之外的自如的最佳表現(布迪厄;1979,第58頁)。因此,裸乳包含著一種努力(即不應該讓人如此看),因為必須超越這種反射吸引才能達到超越。一句被無數次重複的話,真切反映出這種高雅模式:就像在看其他東西一樣。“我看見我的朋友,他並不是在看海灘,尋找要看的東西,他在看,但像是在看其他人”(F71)。這句話莫名其妙而且有雙重含義,反映出一種視而不見的技巧。像看其他人一樣:表示他以同一方式看其他人。還有一種含義:在他的眼睛不經意看的時候,他的思想卻在別處,脫離了自身。因此,他的目光不表達任何意義,是中性的,或者更像是在獨自遐想。
視而不見的技巧並不是新鮮事物。讓·克洛德·布洛涅講述了他開始實踐時的一段動人經歷。自文藝復興以來,有關害羞的新思想(文明程序的第一階段)仍把糞便和排糞的行為視為極其下流的,這就產生一個自相矛盾的結果,即:合適的場所從話語中消失了並被建築師所遺忘。因此,這種行為成為公共性的(惟一的保護就是找一個樹叢,但是,樹叢十分稀少,而且不遮雨),所以,這種隱私行為就變得十分突出,惟一解決這種矛盾的方法就是建立一套以視而不見的技巧為基礎的制度。1731年,《高雅倫理學》就提出這樣的要求:“當人們遇到一個正在方便的人時,應該裝作沒有發現,而回避禮節性招呼”(博洛涅;1986;第165頁)。視而不見的技巧作為一種古老方式,仍然是公共場合視覺交流的最新發展的典型體現,儘管在正規的遊戲規則和個人隱私領域之間存在著各種矛盾。今天,它是一種普通方法,被人們積極和系統地利用著。
視而不見的技巧建立在對注視目光移動的控制上。注視並沒有被禁止,但必須以此為條件:注視點必須是所有觀察者無可爭議的中性點。在海灘上,最明顯的注視點是海岸線,遠方的大海,可能還有海鷗或船隻。注視的場景必須是可以移動的,它們可以用眼角暗中捕捉一些模糊形象。但是,主要戰利品是透過視覺掃視收集到的,這是人們常用的掩飾人們在觀察的伎倆(戈夫曼,1973b)。呂塞特和帕特里克環視周圍環境:“如果只是這樣看一下,我不在乎”(F184);“人們只是環視一下,並不盯著看”(H96)。受訪者難以描述這種與生俱來的技藝,但一般情況下,人們總會不假思索地這樣做。呂塞特和帕特里克可能誇大了環視的規律性。事實上,觀察表明環視的動作並不一致,“比如向右,向左”(F30)。然而,他們的說法卻值得注意。如果頭部的運動比他們所說的還不規則,即四處環視(眼睛的掃視應該避免任何停頓),那麼,他們所說的現象就不是一個簡單的曲解。它表明目光系統的某種主動原則,就像它體現的意識層次:掃視的必要性。
細小的過錯是允許的,海灘是寬容的。但是還需嚴格建議那些在幾秒鐘內喪失視而不見信仰的人們迴避那些最冒犯的觀看方式。最嚴重的錯誤是對裸乳注視的目光和過分的目光(無論是欣賞的還是指責的)。因此,眼睛必須是中性的,不要停留在乳房上。還有一些視覺行為也有問題,比如:窺視者的偽裝目光。這種人的技巧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其實,用眼角捕捉模糊形象是可以容忍的,只要不被人發現對乳房的特別關注。相反地,斜眼常遭到蔑視,如果它表現出另有所圖,以可恥的手段秘密窺視形象。一切取決於面部和身體的最不可感知運動的控制,這些運動可以反映看者的笨拙,對其他人而言,視而不見只是一種掩飾。還有一種重要的禁制:目光交流。海灘建立在一種距離感和個人化的社會關係上,這些社會關係在捕捉形象的基礎上,只按照個人意願秘密地結合。因此,目光的交叉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不僅因為它表現另一種交流方式,還因為它涉及裸乳最二律背反的關係型別:夫妻關係形成的開始。海灘一致重複強調這一點。裸乳之所以是可能的,因為它只限於此,因為人們互不接觸,互不交談,因為展示者與觀看者之間的交流被嚴格地限制在這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