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都渾然無覺,怎麼……孔明有些傷感,他又看看眼前捧著鶴紋玉盞的太監,也許,當年那狼狽不堪的奔走,就是為了今天吧……只是,一瓢飲尚小心至此,卻如何不教人生起安逸之心。
念一及此,孔明卻像是沒了興致,隨著劉禪的招呼開始走,目之所及,蜀山蜀水,濃得化不開的綠蔭,壓折了枝的山果,一聲聲清脆的鳥鳴,山下的溪河已經變成了閃亮的緞帶。時時傳入耳中的山歌野曲……
“陛下,臣妾真沒見過這麼好的景緻。”
“是呀,成都向來是福地,經相父治理,越發富庶了,就是長安,亦無此美事。”
“什麼長安洛陽,皆不如這裡,真的太迷人了。”
“是呀……”
夫妻兩個邊說邊走,孔明的腳步卻停下來,心無由地發空:“怎麼,當真不要長安了?在此歌樂之地,了此一生?
“相父,不要累著了。”劉禪邊走不忘回過頭來招呼。
孔明快走幾步,似是不經意地說:“陛下,蜀中雖秀,卻不及帝都長安之宏偉,亮少經離亂,曾經帝都,那種泱泱大氣,是亮難以忘懷的。”
劉禪喘了口氣:“唉,朕見識短小,未見長安之雄資,實為憾事,不過,朕今後無論到了哪兒,都忘不了成都,這才是先帝發祥之處。”
孔明不說話了,整整衣襟,往上走了幾步,忽站住看著劉禪:“陛下,你放心,臣一定要讓你坐在長安洛陽殿上,到那時,陛下可能會不再想念這裡的!”他的臉上帶著笑,但那種笑容有些悽然。
“相父,太難了……”劉禪喃喃著。
“即使是亮不能保陛下駕坐長安,陛下也要奮發,自己打過去啊!”
劉禪躲避著孔明的目光,“相父,這裡,難道不比長安好麼?不要那樣勞累自己吧。”
兩人又將目光交合在一起,凝固。
“陛下——快到啦!再走一段就到啦!”小太監的興奮的喊聲打破了沉悶。劉禪伸手拉住孔明,“相父,走,登上頂去,朕要為相父祈福。”
湛藍的天幕垂下來了,星星離得人是這樣的近,彷彿探手可摘。
青城山上的搭起的賞菊臺上,一片篝火,絲竹官弦,蜀伎弄姿。太監、侍女川流不息。一樽樽的美酒,在手中傳遞著。猜拳聲,行令聲不絕於耳。
劉禪坐在正中,此時正與皇后興致勃勃地觀賞著歌舞,劉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著領舞的年青女子。那蜀人特有的白皙與精緻,川女熱情而嫵媚的眼睛,婀娜的腰肢,無不讓劉禪覺得,自己已經隨著她化成了清風。
一曲終了,劉禪擊掌大讚。不由回頭問道:“適才領蹈的宮妓是何人?怎麼朕坐未見過?”
小太監往下看了看:“回陛下,那位是車騎將軍劉威碩的夫人,不在教坊之列。”
此語一出,劉禪周圍的人都驚住。
劉琰已有酒意,得意地搖晃起身,對劉禪躬身一禮:“陛下見笑,此女,拙荊是也。善舞能歌,特為陛下獻曲,陛下莫怪。”
“啊……”劉禪張著嘴點點頭,目光中湧起一股失望的神情。
孔明微微皺著眉,輕輕地問身邊的子安:“車騎將軍的夫人我是識得的,怎麼會如此妙齡?”
子安低下身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先生還不知道吧?他的夫人前幾個月過世,現在這位,是一個月前新續的,據說,就是他府中的歌伎。”
孔明無語,眉鋒卻再未展開。
子安為孔明滿了一杯菊花酒,又小聲說:“先生,我看這個劉琰在軍營裡惹的事,又讓他白白就著風吃了。唉,自打回了成都,真個就老不正經了。”
孔明回過頭望了子安一眼,略帶責備。子安咳了一聲,不說話了。
天漸漸涼下來。張皇后不支,命人扶了去小息。
劉禪飲下一杯,感嘆著:“唉,奈何蜀地多美人,卻不入朕之宮帷。”孔明的心沉下去。
歡樂的筵席彷彿忽然安靜了許多,一些官員悄悄扭過臉來望望丞相,又連忙舉起酒樽支吾。孔明的面上仍是安詳的,甚至是微笑著,好像在欣賞著教坊樂師撫琴的動作。
劉琰面上炫耀的神色忽地就黯然了,對著年輕的帝王他無法發作,卻面滲威嚴地走上幾步,對著妙齡的新婦低喝道:“老夫道你技藝粗鄙,焉能入君王之目,還不退下!”
婦人埋下粉面,攢珠鳳釵微微顫動,一如香風拂過玉蕊,她款動柳腰,深深行禮:“妾婦胡氏,技藝雖薄,願以祝君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