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悄然無聲地將一切都籠罩於其中,使得一切都忽然間變得模糊、遙遠了起來,也使得那些原本熟捻的事物亦是變得陌生而且難辨。
只不過是短短一夜的時間,一切的形勢就已遽然是天翻地覆。驀然之間回首,楊晉之才發現,他已經失去了對於碧涵山莊乃至於對於全域性的掌控,落到了受人宰割的地步。而在此之前,他甚至還是那般地確信,只要今夜過後,他就可以傲然地立於權力的巔頂,俯視支配一切萬物了。
這樣巨大的變化也只是在頃刻之間發生的,彷彿只是一個翻手覆手之間,他就從掌握一切變成了失去一切,就象是沙灘之上的美麗城堡,一個浪頭打過就在瞬間分崩離析。
這樣的變化也未免太快、太大,這個大概就是世人常說的世事難料、變幻無常吧。
晨風很輕,如水般從身邊流過,乳白色的晨霧也隨著風在飄動流溢。
楊晉之慢慢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握住那流溢位來的晨霧。
然而,滿把的晨霧只是從他的指間輕輕流過,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點沁涼和溼潤。
原以為已握住了很多,只是再張開手掌時,掌中卻是空無一物。
楊晉之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在這若隱若現的濃濃霧中,這個笑容依然溫柔如同春風輕拂而過。
儘管承認失敗並不是件容易、也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楊晉之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局他已是輸了。他一向都不是輸不起的人,雖然他也知道,這一次輸掉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生命。
只不過,只要這一局還不是最後的一局,他就還不算輸,他就還有贏的機會。
這樣想著的楊晉之緩緩地轉過目光,遙遙地看向“雲齊閣”。
濃霧之中的“雲齊閣”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還是那樣的軒麗華美,只是在微微流動的霧氣之中時隱時現,顯出了平時見不到的幾分飄緲出塵之意境,恍然間彷彿雲海之中可遇不可求的神山仙境,而那道長長的白玉石階,彷彿就是步上雲端的天階,向上長長地延伸著,最後又逐漸消失在了飄忽變幻的霧氣之中。
這“雲齊閣”本是自己的居住之所,然而現在卻是君宇珩在此召見自己,當真是世事難料,只不過此時的楊晉之並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對於他簡直可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這時,白玉石階上已是走下了一個人,一身黑色的戎裝筆挺,火雲般的大紅色披風隨著堅定的步伐在身後高高揚起,越發襯出年輕軍人的高大挺拔、英姿飛揚,正是君宇珩座下的韓廷軒,在邊關歷煉了數月之後,他變得黑瘦了一些,卻也顯得更加的內斂,更多了一份沉穩的氣質。
韓廷軒停在了石階的最後一階,目光一轉,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楊晉之。
因為是在濃霧之中一路緩緩地行來,楊晉之那沾有霧氣的臉龐上散發出玉石般的晶瑩光澤,由於霧氣的潤澤,挺秀的雙眉顯得格外的黑亮有神,眼角微微挑起的鳳目之中,猶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淡淡笑意。
他一身紫衣華冠、神態悠然,看起來並不象是謀逆未成、前來乞命之人,而更象是個出入秦樓楚館、走馬章臺的翩翩貴公子。
“楊少莊主。”韓廷軒雖然有些好奇,但卻絲毫沒有表現在臉上,“睿王已經久等了,請。”
楊晉之對於韓廷軒所投過來的審視目光彷彿完全不在意,只是微一頷首,就隨著韓廷軒步上了石階。
走入了“雲齊閣”中,韓廷軒就緩步退了下去。
“雲齊閣”之中燈光輝煌有如白晝,弧形穹頂上的紫色水晶琉璃燈與無數紫晶的璀璨光芒,又倒映在光滑如鏡的白玉地面上,宛若星河般燦然炫目。
君宇珩就靜靜地坐在居中的高座之上,沐浴在這樣的一片如夢幻般的輝光之中,然而他本身似乎散發著比這更加奪目炫麗的光芒。
他滿頭的黑髮就只是隨意地束在後面,在滿室輝光的照耀之下給人一種流水般輕輕波動的錯覺。一襲寬袖長衣,顏色純白,式樣簡單,在他的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的裝飾,他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裝飾。
因為,他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貌,楊晉之當然看過君宇珩的畫像,然而畫像又如何能夠將他的絕世風采畫出萬分之一?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又如何能夠想象得出世上竟有這般絕美的姿容?
那樣精緻如畫的臉容,有著絕世美玉的溫潤、遠天白雲的悠然以及幽谷素蓮的恬淡,修眉之下的那雙眼眸,清澄有如月下冰泉,帶著彷彿亙古永恆的淡定沉靜,教人沉醉而無力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