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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珩緩步下車的時候,小皇帝與皇太后也正從車上走下來,而一眾皇室宗親則早已是整齊地列於道旁恭敬地等候,眾人都身著深色素服,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
當君宇珩從馬車之中緩緩地走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眼前都不覺霍然一亮,就彷彿是一輪明月衝破了無邊的陰霾,一時間,皎潔的月光如水一般傾灑而下。
那個人,素服玉顏,滿身清輝。
雖然就近在眼前,卻又彷彿遠在天際,遠在了世間萬物之外,無法接近,無法企及。
君宇珩忽然感覺到人群之中似乎有兩道灼灼的目光正凝望著自己,他循著視線看過去,未及與立於前排的端王目光相接,卻已是不動聲色地從他的臉上掃了過去,又轉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今天穿了一身墨色暗繡雲龍的皇袍,頭戴墨玉冠,襯出一張雪白粉嫩的小臉越發顯得如珠似玉,不過此際卻是不言不笑,一臉的肅穆端莊。
“陛下。”君宇珩輕喚了一聲,便緩緩上前攜起了小皇帝的手,倆人緩緩前行,其餘一眾人等都緊跟著在後面隨行。
從大門、儀門、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一路之上正門大開,當中的白石甬道晶瑩光潔有如玉石,甬道兩邊皆為參天的蒼松翠柏,百年老樹,綠廕庇天,走過去時頓覺森森然有寒沁之意侵來。
正殿巍峨座落於整座建築的正中心,面闊十一楹,進深四楹,金黃色琉璃瓦的重簷廡殿頂,正中是九龍貼金巨大額匾,上書“宗廟”二字乃是先祖始尊帝的親筆御書。大殿四周是九重漢白玉須彌座式臺基,四邊有玉石護欄圍繞。
君宇珩攜著小皇帝踏上了當中的月臺御道,月臺御道的正面依次雕刻著龍紋石、獅紋石、海獸石與飛鳳石,兩邊則陳列著古銅鼎彝之神器。
沿著月臺御道慢慢步入了正殿,正殿之中更是壯觀華麗,地鋪金磚,樑棟飾金,所有支梁廊柱皆為金絲楠木外包千年海底沉香木所製成,氣味馨芳,顏色古雅。
大殿內的正上方供奉著數尊底座雕龍刻鳳的木製金漆神座,正中央就是承熙朝的開國皇帝始尊帝的楠木塑像,而兩旁則為歷朝歷代皇帝的塑像,塑像之上錦帳繡幕高掛,彩屏條幡張護,香燭繚繞,供品陳列。
所有的皇室宗親均列於殿中,雖有將近百人,卻也是鴉雀無聲。一眾人等分了昭穆,排班立定。
由小皇帝主祭,君宇珩則在旁陪祭,倆人肅立於祭祀的供桌之前,但聽鐘鼓齊鳴,韶樂悠揚。
耳邊聽著小皇帝用清脆響亮的聲音誦唸著長長的祭文,眼睛望著正前上方那栩栩如生的先帝塑像,香菸繚繞之中,那塑像彷彿正在向著自己微微凝視,君宇珩在這一刻,神思卻不覺有些飄遠了。
對於自己的父皇成武帝,君宇珩有著極為複雜的情感。從小他就知道父皇是深愛著自己的母妃的,對自己的寵溺還有期許也是在各個皇子之中最多的。可是當他最終得知,當年正是長孫皇后對母妃還有自己下了劇毒,最終害死了母妃,而父皇明明猜到了幾分,卻為了政局的穩定並沒有深究下去。
在那個時候,他是深恨著自己的父皇的無情與冷血的。不僅不能給予自己深愛女子正宮的至尊地位,而且還要為了平衡朝中各方勢力不斷地充盈後宮、雨露均施,讓母妃雖然深受聖眷,但在表面的歡顏之下卻還是寂寞如斯,最後竟不明不白地喪生於宮闈爭鬥之中。
儘管現在的君宇珩已是深切體會到了身在高位者的無可奈何以及身不由已,明白了就算是手掌至高權位的皇帝有時候也不能隨心所欲。
他不得而知,如果是換成了自己,自己又會怎麼去做?或許,他也會象他的父皇一樣,甚至會更加的無情冷血。
但對於自己的父皇,他到底還是不能、也無法釋懷。
此時,小皇帝誦讀祭文已畢,一聲悠長的磬響,一下將君宇珩已然走遠的起伏思緒拉了回來。
接下來,三獻爵,三叩拜,焚帛,奠酒,最後禮畢,樂止。
眾人仍然靜寂無聲地依次從正殿中緩緩退出,各自進入正殿兩側的配殿之中休息。
君宇珩與小皇帝進了一間偏殿,裡面早已準備妥當,床榻桌椅一應俱全,又有內侍奉上了清茶果品,倆人在搭著明黃色繡龍紋厚緞椅墊的楠木椅上坐下來。
君宇珩輕抿著茶,淡淡地詢問了小皇帝幾句課業,不多一會兒,就看到王總管躬著身走進來,稟道:“陛下,殿下,素筵已經備好了,請入席。”
素筵設在後殿之中,雖然因為是先帝的忌辰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