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和隱忍。陸照在青蒙山上活得並不快樂。
陸照不快樂的來源基本可以分為兩個,一個來自他自身,一個則來自外力。說來自他自身是因為陸照此人性格孤僻內向,同與人共處相比,他更喜歡一個人獨處。他常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做一些別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因為他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不用像其他弟子一樣終日忙忙碌碌不是聽經修行就是出門完成門內的任務。
陸照是被上面關照了暫時不能學習青蒙山法術也不能練青蒙山心法的弟子。
也幸虧陸照是這樣的性格和狀況,所以那兩個修士憑著小灰牌子認人,居然沒有懷疑談笑的身份
真是幸虧如此,否則談笑這次難逃一劫。
白頭變小的身子在屋裡走動了兩圈,上躥下跳地蹦躂了兩下,然後用前掌摸了摸嘴巴,跳到床上躺著的談笑身邊。
談笑此刻臉色蒼白,嘴唇也泛著白。她體內的氣息靜止在她失去意識的瞬間。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看得見那些靜止的氣息。她身處一個混沌的世界裡,這個世界裡的氣是靜止的,是不能打破的。她彷彿在一個厚厚的殼中,殼中星星點點的是她全身的穴位,穴位間連線的一條條細線是她全身的脈絡。那些氣聚在丹田處如一個旋轉的小宇宙,只是這個宇宙是靜止的,無法透過運轉獲得能量。
有的穴位被包裹在一團團的氣中間,它們散發出的光線很微弱,而它們之間連線的線也有的時隱時現。
世間萬物理同事不同,對於悟性佳的人來說往往是觸類旁通。
談笑在靜止的空間中獨行,在那些“線”和“點”中穿梭,她發覺漸漸的她能看懂這些光點和光線的意義。
這些就是她修習九轉至今的身體狀況那些亮一些的穴位和光線是她已經打通的穴位和脈絡,而那些暗一些的恰恰與此相反。
所謂收氣聚氣海,出手丹田發。談笑看到丹田內聚氣收縮,有氣凝結氣海,之後流於各個穴位經脈,迴圈往復,在光亮處暢行,在昏暗處滯留。
氣分陰陽,男子多陽氣旺盛,女子則多陰氣執行。陰陽調和便是一片混沌。
談笑將自己想象得無限小無限小,小到像是一縷氣流,她在氣海逗留,然後走向其他的脈絡穴位,在光亮清澈處轉圈圈,在昏暗阻滯處來回走。她想這些便是她修習九轉遺留下來的缺陷,或者叫做問題。
她在不斷迴圈的行走中體悟著九轉執行的路線,並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引著體內的氣在修復受到了傷害的身體。
自然是受了傷的。雖說屍獸沒有抵抗能力,但光只是死氣就叫人很難對付了。穴位經脈之類在人體內暢通無阻,這個人表現於外的形象才會好起來。所謂通則不痛,痛則不通說得也是這個道理。
談笑被死氣所傷,所以經絡線明暗相交,穴位或閃亮或昏暗。而對她的身體造成傷害的不止是死氣而已。有的地方完全沒有一點光亮,那不像是新傷,倒像是舊疾。
談笑走到那裡便發現完全走不通——那裡雖然沒有斷開,但已然十分脆弱。
談笑想著修復那個脆弱的地方,但左左右右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辦法。
而在外界,白頭左顧右盼,實在憋不住了便跳下床,在沾滿微塵破舊不堪的狹小空間裡抖了抖皮毛伸展了身子。
白頭在來時很呼吸了些新鮮的氣息,現在它用前掌摸了摸嘴巴,兩邊的虎鬚上下動了動,然後嘴巴一張,咕咕便從它嘴裡滾了下來。
白頭再沒有在屍獸群中的委頓模樣,咕咕自然也開始眨著小眼睛活泛起來。它衝著白頭正想憤怒地叫兩聲表達自己被吞進肚子裡的不滿,不料白頭先發制人,一掌過來就要踩它。它可憐兮兮地拍動翅膀遠離戰場,只在談笑身邊左跳跳,右跳跳,希望引起談笑的注意。
白頭鄙夷地看了它兩眼,仰面倒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翻過來又縮成了小貓大小,一巴掌揮開了咕咕,然後乖巧地趴在談笑身邊閉目養神。它緊挨著談笑的身體,鼻子在她身上聞了聞,嘴巴就擱在她的手臂邊。它張嘴輕輕咬住談笑的手臂,不一會兒又換了個位置輕輕咬了下去。如此反覆幾次,它便滿意地挪開嘴巴,一雙眼閃閃發亮。
當真是自生自滅。
如此過了兩日,談笑睜開了眼。再醒來的談笑仔細回味了幾遍在混沌中氣息執行的軌跡,將那些路線和氣息凝滯的地方牢記於心。
而在這兩日中,竟沒有一個“同門”來看她們。
陌生的小屋,陌生的環境,談笑頗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