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亦或是出於善良為了患兒去譴責蘭榮錯診卻離開,他都不會奇怪,然而她偏偏請蘭榮留下來繼續複診,這當真令他大感意外。
色淡的唇不由自主地上揚,勾起一抹溫煦的弧度。
醫者,需拋棄私心,一切以病患為重。
為了那個孩子,她很客觀地沒有完全篤信任何一個人,她想撮弄他和蘭榮聯手會診。
以浸淫瘡來說,那孩子的病症實在過於嚴重,安全起見,秦泊南也認為共同會診更為妥當。他從沒想過蓋過誰的風頭,也不是想透過治療病患來獲取成就感,他只是想醫好那個孩子而已。
“榮爺,小姑娘都這麼說了,現在治好這個孩子才是最要緊的。”他溫暖無害地微笑著,輕聲說。
蘭榮站在原地,用一雙很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阿依。
阿依揚著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良久,蘭榮從鼻子裡重重地出了口氣,轉身,冷冷瞥了一眼秦泊南的笑顏,沒好氣地道:
“我行醫幾十年,還不知道什麼是最要緊的?!”
秦泊南也不在意他激烈的語氣,謙和地笑笑。
蘭榮暫時放下惱怒,轉身重新走回患兒身旁,與秦泊南共同看診。
阿依站在堂柱前,看到這一幕,總算安心下來,悄悄地舒了口氣。
“你好大膽!”當歸蹭到她身旁,佩服地小聲道,“居然敢要求榮爺複診,你知道他綽號是什麼嗎,‘活閻王’!”
“是他想讓人生便生,他想讓人死便死的意思嗎?”
“唔,還有就是,你不覺得他長得也像活閻王嗎?”當歸悄聲道。
阿依眨眨眼,仔細端詳了一下蘭榮黝黑乾瘦又多褶的長相,果然有點可怕,頓了頓,輕說:
“的確很像,不過我覺得榮爺是個好大夫。”
“咱東家才是好大夫!”或許因為敵對,當歸對蘭榮很沒好聲氣。
“先生自然是好大夫,這不用說,不過若不是好大夫,榮爺是不會把那樣一個孩子領進自己住的客棧裡,還霸道地不管其他住客願不願意。”
當歸先前並沒想到這一點,聞言愣了愣。
“紫蘇。”秦泊南診斷完患兒,從懷裡抽出一條幹淨帕子擦手,輕聲吩咐,“帶這孩子去開間房住下,先想法子把衣服去了。”孩子身上潰爛的某些部位已被黃水瘡痂和衣服黏在一起了。
“秦二爺,”客棧掌櫃聞言唬了一跳,立刻過來阻止道,“麻疹是會傳染的,小店還要做生意……”
“這不是麻疹,不會傳染的。”秦泊南笑眯眯地說,正在寫藥方的蘭榮聞言,重重地捏了捏筆桿,人群中發出恍然的低呼,讓他胸臆間的怒火更旺。
秦泊南看了一眼氣憤的蘭榮,笑得有些無奈,招手叫阿依來,吩咐:
“你和當歸幫榮爺跑個腿,去抓藥,拿上方子到西巷找阿勳。”
阿依走過來,點頭應下,蘭榮動作生硬地把藥方遞給她。
阿依接過來,這是她第一次看秦泊南以外的大夫書寫的藥方,一行行彷彿蚯蚓在爬的字讓她的額角瞬間掛起一粒大大的冷汗,眼花繚亂,結結巴巴地道:
“這……這個我看不懂!”
秦泊南這才想起她是第一次看傳統大夫的藥方,也不看方,流暢地念道:
“土茯苓二兩四錢,二花、連翹、寒水石、苦參、白鮮皮、生苡仁各六錢,羌活、獨活、前胡、柴胡、川芎、桔梗、蒼朮、黃柏、芥蕙、防風、甘草各二錢。”
蘭榮見他壓根沒看自己的方子,便能如此精確地念出來,一口老血差點奔出來,周身的怒氣更濃厚,表情比剛剛還要可怕。
“土茯苓二兩四錢,二花、連翹、寒水石、苦參、白鮮皮、生苡仁各六錢,羌活、獨活、前胡、柴胡、川芎、桔梗、蒼朮、黃柏、芥蕙、防風、甘草各二錢。”阿依已經利落地重複一遍,見秦泊南含笑點頭,轉身去了。
—目結舌的當歸還傻站著,直到阿依的身影被外面的人潮吞沒,才回神,忙趕上去。
蘭榮亦驚奇地睜圓眼睛,良久,回頭看著秦泊南:
“那丫頭……”
“是個聰明的小姑娘。”秦泊南微笑道。
蘭榮沉吟了片刻,瞥了他一眼,冷哼:
“過耳不忘這點倒是不亞於你。”
“榮爺過獎了。”秦泊南不驕不躁地淺笑。
就是他這種永遠風輕雲淡的態度才最讓蘭榮火大,總感覺自己一把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