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捉狹小鬼頭,如今已經長成了朗朗少年了。眉峰間的縷縷英氣顯示著他充沛的活力和血氣,就像我們滿洲男兒最初的氣質:英武而灑脫。而他的兄長們,往往過多地浸潤了儒家的中庸之道,比他含蓄沉穩許多。單論長相,胤禎並不及胤禩、胤禟,但那股子不加掩飾的蓬勃朝氣卻也讓他脫穎而出。
“不是這個……唔,八嫂可曾聽說,哪家的姑娘可能被指給我?”
我笑了:“十四叔果然是惦記著媳婦兒呢!你放一百個心吧,這一屆秀女,品貌家世皆出眾就有好幾個,比如太保兼大學士馬齊的女兒富察氏,兵部尚書馬爾漢地女兒兆佳氏;都是百裡挑一的大家閨秀,皇阿瑪這麼疼愛你,肯定跑不了你的好媳婦兒。”
胤禎道:“馬爾漢的閨女,胤祥那小子早就瞧上了。我不與他搶。”
“嗯,也好。這樣看來,馬齊家的格格是要做咱們的十四福晉了!”我打趣道。
“八嫂,我中意的不是富察氏。”
“嗯?”
“……可惜她阿瑪只是個從二品的侍郎,所以懇請八嫂代為周旋。”十四阿哥懇求地望著我,我忽然很感動,在人脈至為重要的皇家,哪個皇子不盼著娶一門顯親呢?富察氏是今年秀女中的花魁,更是深受皇上倚重的馬齊中堂的掌上明珠,本該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可小十四,卻一往情深地看重了一位出身低微的姑娘,真真性情中人。
沉思了片刻,我真心實意地對小十四說:“胤禎,嫂子真為完顏家的格格高興。你們既這麼心心相印,一定會終成眷屬。”
兩下里說著話兒,凡姝恰好走過,偏巧胤禎正在道謝:“有勞八嫂!我就曉得,這樣的大事給別人磕一百個響頭也不中用,所以我寧撞金鐘一下,不敲破鼓三千。惠額娘和宜額娘那裡,就偏勞八嫂了——尤其是宜額娘,太后已經放下話兒來了,今年的秀女大挑由她主選。嫂子,宜額娘最聽您的話了,您可千萬說穩準咯!”
凡姝不動聲色地冷笑了一下,我有些尷尬,忙道:“十四叔,凡姝姐姐和我都會幫你的,且安心吧。”
凡姝淡淡地道:“我在額娘眼前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又悶又不可人疼,能頂個什麼事兒?十四叔慧眼,你有難處請八嫂說情,宜額娘準會給恩典。”
請安之後,太后賜宴,所有來寧壽宮賀歲的皇室宗親都留下來用午膳。
我和凡姝、烏日娜正往飯廳走去,看見裕親王福全滿臉怒容,雙手顫抖,匆匆地往外疾走,撞倒了內侍也渾然不覺。
胤禩出來接我,我悄悄地問:“爺,伯父這是怎麼啦?太后賜宴呢,他怎麼好先退席?”
“唉,太子爺今日也太過了,竟然指名道姓地要伯父請安,言談中又以‘奴才’呼之;伯父不堪其辱,這才憤然離席的。”
我震驚不已,裕親王聖眷優渥,皇阿瑪向來以皇兄相稱,並免去他的臣禮;太子怎麼敢如此放肆?雖說他一貫驕縱,對伯父並沒有由衷的尊重,但面子上還是禮遇有加的,今兒這是怎麼啦?
宴席上,年事已高的太后午間嗜睡,提前回內殿了。席間諸人頓感輕鬆,開始觥籌交錯,一時間行酒令、划拳、猜謎的都有,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太子剛剛和表哥划拳,連輸了三輪,因三阿哥提議說笑話,便道:“老三這主意不錯,我先來一個吧!”
太子自幼金尊玉貴的,迥異諸位庶弟,今日居然“與民同樂”,主動請纓地講笑話,大家自然都很好奇,紛紛靜下來,洗耳恭聽。
太子道:“從前有位鄉紳,也是書香門第的人家,他延師教子,盼兒子能考取功名。他教導兒子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哪一天,你讀書學成了,這黃金屋和顏如玉就都有了。’幾年後,兒子回他老子的話:‘爹,我學成了。’鄉紳就把教書先生找來,問:‘我兒子四書五經都通曉了嗎?’教書先生道:‘公子連《千字文》和《三字經》還沒認全呢,哪裡碰過四書五經!’鄉紳氣極了,對兒子大加鞭笞,道:‘好個不肖子,學無所成便罷了,還敢騙老子?’兒子委屈地回稟:‘爹爹,小兒我經商賺錢,已經賺了十幾萬兩銀子,您要黃金屋,我這就給您蓋,您要顏如玉,我立馬給您買。黃金屋和顏如玉都齊全了,這聖賢書不等於是學成了嗎?”
年幼的皇子們鬨堂大笑;年長的阿哥們卻心知肚明,為了顧全太子的面子,只得訕訕而笑。胤禟氣得臉色鐵青,胤禩不動聲色,胤俄傻乎乎地哈哈大笑了幾聲之後也忽然明白了過來,憤憤地瞪了太子一眼,太子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