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潔的小院兒中漸漸升起了嫋嫋的炊煙,在風中慢慢散開,不見蹤跡。林萱在廚房中老式的廚房中忙碌著,鍋盆灶鏟、刀勺水油,各種工具在她手中溫順靈活,不時傳來幾聲敲擊碰撞的輕響,讓這小院兒平添了幾分安靜。
這些都是何慧做慣了的,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動作,所以在林萱看來倒是不陌生。她安靜的做著這些,院中的其他人倒是有些驚奇了,以往的何慧,無一不是絮絮叨叨的說話,她響亮的嗓門,在整個院子中盪開,一直飄到院外。
如今,她不再那麼高聲的說話了,整個人安靜而沉默,反倒是讓別人有些不習慣。好像沒了她的高聲的映襯,這院子都寂靜得可怕。陳百安回來的時候,這院中沒有響起熟悉的聲音,他反倒有了些不自然。
何老爹依舊坐在門口抽著他的旱菸,見到陳百安回來,向著他點了點頭,道:“回來了。”似陳述,似疑問,說完繼續望著遠處微風拂過,蕩起層層綠波的田野,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爹,這會兒風大了,您還是回屋去吧。”陳百安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何老爹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把菸斗取下在旁邊的石礅上敲了敲,然後道,“你先進去吧,我再裝一斗煙就進去。”
陳百安點了點肉,這才跨進了院門。院中的西北角是圍了個小雞籠,裡面放養著些小雞,毛茸茸的很是可愛。何阿奶拿著個小瓢正在喂那群小雞,口中唸唸有詞,不是很能聽清,大概是些“快吃快長”之類的祝願話。陳百安給她打了聲招呼,不知是她年紀太大沒有聽見,還是怎麼的,並沒有回應,就連頭也沒抬。
廚房中開著老式的電燈,昏黃的光,照得整個房間暖融融的一片,也把那其中忙碌著的女子照出了幾分柔和。微胖的身材,在其中忙碌著,卻並不顯得笨拙,反而透出了幾分靈秀。頭髮鬆鬆的綰了個髻,用個木簪簪著,調皮的散下了幾縷,垂在臉旁,她偶爾伸手撩一撩,這時便透出了幾分嫵媚。
陳百安心悸動了一下,這副場景是他曾經幻想過千萬遍的。情竇初開時,他也想過以後的生活,有個溫馨賢惠的小家,妻子不需要多麼漂亮,但是一定會很溫柔賢惠,還會有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妻子偶爾會絮叨,孩子偶爾會調皮,自己則會縱容而無奈的看著他們。
那時想象得多麼美好,只是後來,因為何老爹對他有恩,他便娶了他的女兒,一個有些粗魯的農村婦人。她不知道溫柔是什麼,嗓門總是很高,一點兒小事情都會嘮叨很久,會跟村頭的那些八卦婦人說著各種的葷段子,不知害羞是什麼東西。
現實多麼殘酷,幾乎米分碎了他所有的幻想,那些日子,他總有種自己在做噩夢的感覺。於是,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跟何慧保持著距離,有意無意的疏離著,閒暇時也不喜歡在家中,總是喜歡去整理一下莊稼,那片天地會讓他忘掉一切不快。
也是在那裡,他第一次救了吳瑾蘭,那時她倒在路邊,似乎將要生產了。是他抱著她把她送到醫院的,那時他只覺得自己懷中的人多麼嬌弱,儘管懷著孩子,但是身子單薄得不像話。他承認那時候自己起了憐惜,有種抱著的是自己妻子的錯覺。
之後,當醫生把那個幼小的孩子放到自己手中的時候,他甚至有種這是自己的孩子的感覺,那種初為人父的心情,他居然也體會到了。從那之後,不知是那位嬌弱的婦人,還是那個幼小的孩子,總之是她們總會不經意的牽動他的心。他會不經意的去關注她們,關心她們是不是能好好生活,就是在這些注意中,經常會讓他去幫助她們,不顧一切越傳越烈的流言。
那些時候,他幾乎忘了自己也是有妻子的人,忘了自己揹著另一個家庭的責任。他總會不停的暗示自己只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自己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自己不會背叛家人。
有時候,精神出/軌比身體出/軌更讓人覺得心寒。
何慧不懼怕各種的流言,她懼怕的是枕邊躺著的這個人心裡真的開始想著別的人了,女人的心思總是會敏感很多的。
林萱把鍋中的菜舀進盤子中,然後倒了一瓢水,這才拿著抹布走出廚房。見到站在院中的陳百安,停了一下,淡淡的道,“你回來了。”就這麼一句,平淡無波,沒有往日的尖利,說完,也沒等他有什麼反應,便自顧自的向堂屋走去。
拉開堂屋的電燈,用抹布把桌子抹了一遍,這才開始去廚房端菜。一鍋白米飯,一小盆白水煮的嫩南瓜和白菜,一盤炒茄子,還有一碗青椒臘肉,一小碟油酥蠶豆的下酒菜。擺上桌子,飯菜香就飄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