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卑微。選擇也許只是一念之差,但他很有可能抹殺一個人一生的人格完整,難道選擇投降真的都是在以天下為己任嗎?或許僅僅是因為不太甘心倉促離開這個世界,拋開那些曾經擁有與還不曾擁有的東西?!
他於是尷尬地問周修涵道:“周先生,道路傳言,你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周修涵嘆息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的確是死過不只一次了。後來還是滿洲人救了我。患難之中,又得遇了洪先生,我們長談過幾次之後,便不能不欽佩他的為人了。賢侄,我爹爹可好?”
劉不取簡單說了一下他們一家的情況,周修涵當即望著南邊,跪了下來,嚎啕大哭。
洪承疇嘆了口氣,跟周修涵道:“子深,這便是氣數!節公後半生落得如此悲慘,你說我前明還能有什麼好結果?!如今往後,大家只有戮力殺賊了!”
過了兩天,上游蕪湖方面傳來捷報,清軍船隊在江面上擊潰了南明船隊,黃得功戰死,清軍隨即在蕪湖登岸,隨後沿著長江,向南京方向攻擊前進。那弘光皇帝卻不知去向了,有傳言說是已被清兵擒獲。洪承疇聽到這訊息,笑謂劉不取跟周修涵道:“南明有這等昏庸皇帝,豈能不敗?!盡忠於這種人,會有什麼好結果?!”
洪承疇帶了阿德赫的一眾數千軍馬,幾百艘的大小船隻,從江陰進發,向鎮江駛去。洪承疇下了道命令,清兵上岸之後,須得秋毫無犯,否則以軍法論處。
清兵在駛近南岸時,遇到了“松江幫”的抵抗。但“松江幫”雖然擅長水性,在大規模作戰時卻缺乏經驗,很多人都被清兵流蝗般的箭雨射殺在船上,最後剩下的一些人,只好棄船潛水逃走了。那些南明官軍,更是聞風而逃。不到一日,江上便不再有有力的抵抗力量了。
劉不取跟周修流,洪承疇在同一艘船上,三人站在船頭,望著茫茫江水,各是一番心思。周修涵問劉不取道:“賢侄,過江之後,你最想見的人是誰?”
劉不取笑道:“不怕先生笑話,便是你的妹子周菊。當初我離開周家莊時,節公已將她許配給我了,只是不知她眼下流落何方?我對她終身難忘!”
周修涵愣了一下道:“我這妹子脾氣可是犟得很,她可是外柔中剛的。”
劉不取笑道:“我就喜歡有剛性的女子。”
周修涵聽出了他的話意,便不再言語。當初他要將女兒許配給劉不取,卻被他婉拒了,這事他雖不太認真,但現下聽了劉不取的話,想起京城陷落於李闖時上吊自盡的女兒,心下不免有些淒涼。
劉不取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便道:“周先生,你最想見的人又是誰?”
周修涵道:“我想見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知我的弟弟修流現在怎樣了?”
劉不取道:“修流可是條漢子。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的那股犟脾氣,只怕要給我們添些麻煩!”
周修涵望著遠方道:“待到江南平略的時候,我想帶他一起回家耕田去,好好陪著老父的亡靈,再讀些書,寫些筆記。”
劉不取聽了,心裡暗笑道:“文人的心境,其實都是一樣的。既然一個個都想過清靜的日子,那麼當初又為何拼命地往熱鬧處擠呢?!擠來擠去,到頭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他看了眼洪承疇,卻見他早已是淚眼迷離了。
此時三人的心事,都顯得異常的沉重。只有一泓江水,靜靜地向東流去。
68 歸去來
68 歸 去 來
葉思任到了南京時,城裡已經是人心惶惶了。弘光皇帝出逃的訊息,早已在大街小巷中傳揚開來,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城中聽說走失了皇帝,一些無業遊民便開始在四處鬧將起來,搶劫商鋪,砸鬧大戶人家,有的甚至到煙花巷裡去強姦妓女,秦淮河一帶的妓院,都不敢開業了。人們白日裡都不敢出門,提心吊膽的。
葉思任來到他在南京的“明泉茶莊”分號,只見幾十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圍著已經關閉的商號鬨鬧著,要砸開門衝進去。他分開人群,走到商號前,高聲說道:“諸位,在下便是這家商號的老闆,大家若是缺錢花,儘管來跟葉某要,但倘若要哄搶商號,便不能怪葉某不客氣了。如今國難當頭,大家這麼一鬧,倘若局勢失控,後果將不堪設想,而眾位為了一時之快,恐怕到時悔之晚矣。大家何不準備一下,抵擋滿洲人南下?!”
人群中有人說道:“葉老闆,你說的倒好聽,這南京城一破,誰知道你躲到哪兒去了?!我們這些窮人憑什麼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