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現淚光。
林華一怔,歉然地又道:“抱歉,在下無意中言詞間得罪姑娘嗎?”
芸兒滴下兩顆清淚,嘆口氣說:“林爺,你……你不知道的。”
“姑娘……”
“自我懂人事以來,師父從未笑過。我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對的,這一生中,任何事皆難搏得師父說聲好字,雖則我盡力討好她老人家。你說我的菜調得好,我很難過。我的劍術,師父從來就沒滿意過,所以今晨我向你急襲,我缺乏信心。”芸兒無限感慨地說,顯然她於乃師之間相處並不愉快。
林華沉靜地一笑,誠懇地說:“賢師徒的事,在下一無所知。但俗語說:嚴師出高徒。令師是非常人,督責過嚴也是情理中事,愛之深責之切,希望姑娘不可自棄。在下自幼築基,曾獲三位恩師親傳,在江湖歷練十載,也只能與姑娘鬥成平手,如不是令師嚴加督責,姑娘豈會有今天的成就。”
“成就?將來我也要在此地住上三五十年甚至終老,所謂成就又有何好處?”芸兒茫然地問似乎不是問林華,而是問她自己。
林華遲疑半晌,苦笑道:“依在下看來,賢師徒恐怕不會留下來的。成就二字,很難解釋得滿意,至於有何好處,解釋也相當困難,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目的各異。本來,練武志在健身,身健方可奢言創業,所謂創業包涵極廣,白道人稱為行俠,黑道人認為是稱雄道霸。不管怎麼說,說來說去還是兩個字名和利。明白事理的人正大光明力圖奮發,自私自利的人使用權謀損人利己無所不用其極。”
“你又所為何來?”久不發話的喬慧突然問。
林華放下箸,聳聳肩自嘲地說:“我?問得好,走入江湖從小練武是先父所安排,然後是誘發興趣,最後是希望報效國家揚威異域……別說了,丟人。”
“然後是浪跡江湖,雄心壯志盡消磨。”喬慧盯緊不放地說,淡淡一笑又道:“我相信你定然驟遭變故,以致落魄江湖,但你……”
“不錯,俗語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不信宿命,但做夢也沒料到我會成為一個江湖浪人。”
“浪跡到本地區的人,皆有一段辛酸的往事,但不知你……”芸兒也盯緊問。
“你說對了,但我這次大漠之行,不是浪跡,而是有事待辦,辦完便返回中原,但願留得命在,我會回去的。這些事說來乏味,打擾姑娘了,在下該告辭啦!失禮,還未請教姑娘尊姓?”芸兒神色悽然,低下粉首說:“我是個孤兒,師父叫我芸兒。”
“這……”
“你們走吧。家師已向‘百了山莊’追蹤,你們……”
“我們走了,豈不連累姑娘?”林華遲遲地說。
“被師父責罰一番而已,不必為我耽心。”
“這……那麼,咱們告辭,多感盛情,容圖後報,但願後會有期,姑娘請珍重,再見。”
兩人告辭出洞,芸兒送至洞外,向北一指說:“從這面走,那一般林深草茂,易於藏匿隱身的。”
“承告了。”林華抱拳道謝,突又似有所悟地問:“芸姑娘可知中原的“七星會”與“金花門”的事嗎?”
芸兒愕然,搖頭道:“不瞞你說,我只到過一次肅州,附近百里內的人與事我不陌生,中原麼,太遠了,師父從不將中原的事說給我聽。”
“哦!原來如此。姑娘請留步,再見。”
芸兒痴痴地站在洞石的石頂上,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谷口,久久,方不勝依依地回洞,進入左面的山洞,取出一本手抄的長卷,在洞口的樹蔭下落坐,苦笑道:“我居然大發慈悲縱走他們,為什麼?為什麼?”
她展卷閱覽,看了幾行卻又放下,鑽石明眸中湧起迷惘的神色,自語道:“師父她老人家說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但這……這位林華溫文有禮,臉上毫無暴戾的神色不像是個可怕的人哪!”
她感到心中很亂,漸漸有點思路紛紛心神不寧。
看看日落西山,兩頭獅子醒來了,但卻不見師父返回。林華帶了喬慧向北走,慌不擇路飛奔,遠出二十里外,方心中大定。登上一處山峰,喬慧向西北角一指,說:“那就是百了谷谷外的插雲峰,該往那兒走了。”
日落時分,他們到了百了谷口,林華一面走,一面說:“如果南山魔女在貴莊坐等,豈不糟了?等天黑後再走。”
“我先召來兩頭獅子,便可知道魔女是否在莊中等候了。”
“也好,你可千萬別打算搗鬼。”林華悻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