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柔和。
符堅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慕容衝在慕容苓瑤的梳妝鏡裡面隱約看到了自已的笑意,那確實是很憂鬱很動人的。
“竟然,一直到快死的時侯還記得護住這張臉!”慕容衝心裡又一次泛起極度的憎惡,對於現在這個似乎已經習慣了以姿容悅人的自己,他的憎惡更甚於對符氏。他恨不能現在就拿起什麼東西,將那鏡子裡的笑容擊得粉碎。“符暉,請相信,天底下最想砸爛這張臉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可是我不能,可惜你也沒有做到,這真是讓我們都很難過的事。”
儘管是這麼想著,可慕容衝依然那般笑著,符堅好似不能再面對這樣的笑意,轉過身,他對著牆著道:“是朕害了你!”慕容衝怔了一下,看著粉牆上符堅扭曲的背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房裡靜靜的,珠簾在夜風中小心翼翼的碰撞著,象是此時兩個人撒佈在這屋裡的心思。
“你應該怨恨朕的。”符堅這句話說得十分凝重,尾音悠長不絕,如細絲似的搔動在慕容衝肌膚上。
慕容衝想了一會,方才道:“鳳皇……非是婦人,因此……不能不怨!”這兩句話他本是早已想好了用來應付眼下情境的,可此時說出來卻變得十分艱難。胸臆中酸苦辛辣的滋味一併泛了起來,衝得喉嚨難受,眼眶發熱,有些不能自持。
符堅幾步跨到他身邊,從慕容衝朦朧的眼中看去,他的面孔模糊一片,可那從嗓子深處發出的一聲哽咽卻很清晰。然後他的頭被符堅擁住了,面孔被緊緊地壓在他燙熱的胸口上,那裡象有一團火在燃燒。慕容衝這時倒平靜下來,方才霎間的激動很快就消失了。他自知這時是要緊關頭,極力想要找回方才的情緒,不讓符堅看出破綻,可卻終於末能成功。好在符堅也只是片刻便放開他,伸手撩開從冠裡脫出來垂擋在額前的散發,眼中生出決然的神情來。
“你走吧,出宮去!”符堅悶悶的道,“否則朕怕終究會害了你!”
“生死於鳳皇並不足道!”慕容衝覺得火侯到了,方道:“可是鳳皇死前卻有言要進於天王……”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直到確信引起了符堅的注意,方才接著道:“天王今日定是不會聽進去的,可鳳皇只希望天王日後會有一絲半點的想起來,鳳皇便是死也無憾了!”
符堅道:“你要說什麼?”
慕容衝叩了個頭道:“說了這話,天王定會不容鳳皇活下去的。可鳳皇卻不能不說!”
符堅道:“你知道朕不會殺你的,你說吧!”
慕容衝有些興奮,幾年來早已思慮過千遍萬遍的話象不聽使喚一般的滑出了喉嚨。“天王,王丞相固然是千古奇材,國之柱石,可他,倒底是個漢人!”聲音清清朗朗,鏗鏘有力。
符堅虎目圓瞪,象不認識他似的愣了一會,然後眉心慢慢的攢攏起來。接著就化為冷笑,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了慕容衝好一會兒。
“憑你……也配訐害王猛?”
第六章
慕容苓瑤倚在扶欄上,春夜的風猶帶寒意,吹得她身上髮絲與裙裾瑟瑟而抖。她縮了縮領子,象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你出來吧!”
躲在柱子後面的宋牙過了一會方醒出來她是在喚自已,忙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小聲道:“奴婢在!”本是等著她發話的,可卻只聽到衣料索索之聲。過了一會,慕容苓瑤方道:“有件事,想託與你辦,你若辦得好了,那今日的事,便一筆勾消;若你跑去和‘那人’說了,也由得你。”最後那幾個字加重了音。
宋牙在地上死命地叩頭道:“夫人儘管吩咐下來!宋牙要是再有半點異心,天誅地滅!”
“那好,你就時就快些動身,去準備一輛車,要最快的馬。不要驚動宮裡。”
“是!”宋牙一聽是這種小事,不由怔了一下。
“還有,你可認得什麼人,不要宮裡的,要靠得住,膽大,還有點功夫的?”宋牙慢慢聽出了點頭緒來,邊想邊沉著道:“有的。有個小子叫慕容永,與奴婢家裡素有來往。他是夫人家旁支宗族,人很機警,拉得開五石的弓,駕馬也是一把好手。”
“好,那就要他……你馬上就去找車和人,然後,你上宣平門去,你侄兒不是在那裡當個小校麼?他今夜當不當值?”
宋牙驚得還沒有回過神來,不明白為何慕容苓瑤竟會記得他的侄兒是守城門的。讓慕容苓瑤等了一剎那,方才道:“是是,他今夜好象在,不在的話,我上東市他家裡叫出來,也是順路的事。”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