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蓉沉吟半晌,一嘆:
“也不清楚,聽爹爹說,他年輕時,有一段傷心恨事。那姑娘,原與他是中表,因家貧,流落到王侯家為歌姬,極受寵眷。”
容若嘆道:
“那不是‘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了?”
“後來,那府中聘了梁汾先生作西席,倒又見了,只是……”
她低嘆了一聲:
“那主人家查覺了,一怒把那位姑娘賣入了青樓……”
容若跌足:
“哎!怪不得‘為郎拚削神仙籍,長寫新銜女校書’呢。後來呢?”
“能怎樣呢?相見倒不難,只是‘相見爭如不見’。最後,這姑娘也看破了紅塵;做姑子去了。
容若反而歡喜了…
“原是有慧根的,只可憐這許多風波磨折。”
“可不是?才子佳人,可惜是有情無緣,空留幾篇詩文,一副淚眼。”
“幾時能見見這位梁汾先生才好。”
佩蓉看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論人,他原是重友尚義的,和你性情,倒也相投。只是,你是個貴胄公子,他,一副文人傲骨,不肯輕叩侯門的,讓他來就你,可難如登天。”
“他不就我,我去就他!妹妹,跟你說實話吧!我也算自幼在綺羅中長大,錦衣玉食,視以為常。見了妹妹,才自覺一身俗骨,近於可憎!與妹妹的清貴高華,竟是有云泥之判的。總算妹妹不棄嫌我,引我讀詩、誦詞,又教我習作漢文詩詞,我才真正知道了文字之美!原來,除了為博功名的經書時文外,還有這麼一爿天!才知道了功名富貴,原不值如此汲汲營營。”
佩蓉靜靜聽著,嘴角漾起了笑;她也確實覺得,容若近日的改變。錫三嫂子說,過去,容若吃餑餑,還要用玉尺量大小呢,太大了,便嫌粗糙,不肯吃了。
“妹妹,生於鐘鼎之家,若不遇妹妹,是根本不知有山林之美的。如今,神交了陶元亮、王摩詰、蘇東坡、辛稼軒……才知道,君子的進退行藏,原來是這等風骨!淡泊、磊落,何等可敬可羨!以前,只知仕進,只知富貴榮華,竟是白活了!”
佩蓉見他說得誠摯,不覺為之感動,道:
“容若,經書、仕進,原也不是不好,我也愛讀詩。易,更是性命之學,深不可測。只是,一味為了功名而讀,不免拘泥在前人之說中,書倒讀死了。放開道一層,眾家之說,均可博採,偶有創見,自成馨逸,如此讀書,才能讀出真味呢!”
說得歡喜,纏綿未痊的喘嗽,又引動了,撫胸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