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一個人,而不是奇怪的可以觀看的怪物。因此漫修對子廉說出了久違的一句話,他叫秦漫修!
這讓聽者葉子廉興奮不已,之後又透過漫修零零碎碎的言語,子廉大體瞭解了漫修失足掉落山崖後的奇異經歷,知道了傳說中洞洞相連的三洞山其實為四洞山,還有一個小洞口鮮為人知。也知道了漫修因特殊的因緣而變得百毒不侵,也正是他救的小石頭。
子廉想要將漫修帶回家,卻遭到了楊全堅決的反對。葉家世代為官,怎麼能隨便帶個野人回去呢?可是子廉卻堅持己見,漫修只是個孩子,對於家大勢大的葉家來說,多收留一個孩子有什麼關係,更何況他本質不壞,生吃活食等野人的習慣是可以慢慢改過來的。可對於漫修來說,就完全有可能改變他一生的命運。而且,子廉總覺得,自己和漫修的緣分匪淺,否則千百眾生中,卻唯他與漫修在這山中幾次相見呢?
三洞村的村民們對子廉的這一決定都感激不已,因為畢竟,這個漂亮少年的背後,是一個嗜血怪物的陰影在籠罩著。
楊全最終沒能說服子廉,漫修跟隨著他們踏上了返回東京的路程。闊別了四年多的東京,這個對漫修來說有著無比溫馨和殘酷回憶的地方!父親的屍體怎樣了?母親在自己掉落山崖後命運又如何了?外面的世界還能接納這個在山林裡過活了四年多的野人孩子嗎?連漫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會如何。可是有了漫修的跟隨,對於子廉等人來說是件好事,因為三洞山過起來再也沒那麼困難了,而且為了感謝子廉對全村人的恩情,鄭郎中還破天荒的打破了自己的規矩,將一瓶治蛇毒的藥贈送給了葉子廉。
子廉等人平安的度過了三洞山,離京城的家越來越近了。
雖不是過年,但葉家上下張燈結綵,全為迎接大少爺葉子廉的迴歸。老太太許氏更是不停的讓手下人去打聽子廉到哪裡了,刻刻盼著長孫的歸來。唯一不高興的當屬葉明知的小妾龐氏和子廉同父異母的弟弟葉子奇了。自從葉子廉一案成名之後,葉明知口上掛的,心裡唸的,全是葉子廉一人,他母子二人簡直就像是空氣。葉明知無論安排什麼,想的都是葉子廉,這讓這對母子十分惱火,但老太太,乃至全家人都喜歡子廉,他們能做的也只能是忍氣吞聲。
子廉終於回來了,卻又多帶回來一個人。葉明知不喜歡來歷不明的人,而且漫修蒼白的臉似乎訴說著無盡的滄桑,更讓葉明知感到不快的是,楊全還彙報說漫修是個在野外生長過四五年之久的野人,習慣生吃活食。葉明知雖也同情這個孩子的遭遇,但畢竟只限於同情,他不希望自己心愛的長子會和這樣的野人扯上什麼關係。而且,自從漫修來到家中之後,家裡廚房接二連三的丟活物,無論是不是漫修偷吃的,最後都記在了他的帳上。葉明知幾次想趕漫修出府,但由於子廉的堅持,漫修這個外來的野人才最終留在了子廉的身邊。
可連漫修都說不清,自己跟隨子廉來葉府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不對,自己留在子廉的身旁是幸還是不幸。因為整個葉府,除了子廉外,其他的人看待漫修時的眼光都是異樣的。可能自小隨父親,自尊心極強的緣故,漫修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但畢竟這是葉府,不是有父親愛母親疼的自己家中,寄人籬下的日子可能就是這樣的吧,他學會了忍。更何況,子廉待他是極好的,有如親兄弟一般,有兄如此,夫復何求呢?
子廉每日讀書,漫修每日在旁陪伴。時間久了,子廉竟發現原來漫修是識字的,這更加劇了他對這個比他小六七歲的少年的好奇心,可是,漫修對掉落山崖之前的自己的情況很少提及,與漫修相處的久了,子廉雖也能隱隱覺出這個少年的內心裡隱藏著一塊兒的痛處,只是他不願意說,子廉也不便去揭開這個傷口。
子廉能做到的,是儘量快的糾正漫修的生活習性。看得出,漫修也非常努力,可是無論怎麼努力,漫修還是隻喜歡吃活食,還是不喜歡穿衣物,甚至強壓的多了,漫修幾次都想放棄,可是父親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時刻提醒著他,他必須得變得強大。現在連個完整的人都算不上,又拿什麼去談報仇雪恨?而且,還有孃親呢!他的心裡,孃親一直都還活著,因為當日是他先掉落山崖的,他相信娘還活著!難道再見到孃親時,就以嗜血怪物的模樣去見嗎?那樣孃親會有多傷心?他得改,得改!
就這樣,漫修努力的學著像別人一樣去洗漱穿衣,學著吃熟食,學著認字識理,可他唯一受不了的是別人無盡的嘲笑與蔑視。他像秦威一樣,有著一顆高傲的心。可當高傲的心遇到喜歡無情踐踏別人的心時,勢必就會引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