傢伙看見這麼小的孩子出來賣東西,要是有孃的孩子,誰家捨得?就相信了他的話,動了惻隱之心,放過了他。這件事後來被文正爺爺傳為佳話,常常作為教訓文正的經典範例:“你看看人家二龍腦子多靈轉,以後肯定有出息,不像你,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
禮拜天到了,大家都欣喜若狂焦急地盼望著回家,每個人都有很多的話等著向家長傾訴,或是激動或是委屈。對於 第 006 章 課可以說是如坐針氈,不住地看黑板上方的鐘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下課鈴聲一響,他就衝出教室,連憋著的尿都沒顧上撒,徑直跑向電車站,一輛電車很快就擠滿了人,車門都關不住,一些人還從窗戶裡往進爬,最後電車像大肚子的孕婦一樣搖搖欲墜地緩慢前行。
快到匈奴村的時候,車猛然咯吱一聲停了下來,緊貼在車窗的那些人險些射了出去,車內不禁傳來些零碎的罵聲。前面已堵成了一條長龍,足有好幾裡地。文正以為是前方出了交通事故,和一些人下車走到前面,側身遙望,原來是匈奴村的支書甑慶壽喝醉了酒,在這裡攔車。只見他扣在肩膀上的大腦袋左右急轉,站在路中央學著交警的樣子指揮交通,動作熟練,節奏協調,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裡多了半塊磚頭,有車敢透過,就會砸過去。不管是電車、拉煤車、還是小轎車全部都齊刷刷地停在那裡,沒人敢動,方圓幾十裡的人誰都知道甑大支書的威名與厲害。他喝醉了酒後,嚇得全村人四散奔逃、雞飛狗叫,一片喧鬧。大人們都會趕緊鎖閉大門,看好自家的孩子,要是讓甑支書進去了,捱揍是小事,還會把門窗砸個稀碎。奶奶常跟文正講,她小時候日本人喝醉了酒也是這個樣。甑慶壽還喜歡用自己的大哥大來砸人,兩三萬元的大哥大已經砸壞好幾部了,他經常說:“老子打死一個,最多一部電話的錢就解決了,公檢法都是老子的哥們兒。”人人都相信他的話,因為當時礦上死一個人也就賠個兩三萬,也就是一部大哥大的錢。
這時後面車流的夾縫中一輛白色的藍鳥小轎車駛了過來,這種異乎尋常的舉動激怒了甑慶壽,他不敢相信,在這裡還有人不怕自己?衝著車的前臉就是一磚頭,咣噹一聲,一個深深的坑就出現在了機蓋上,車戛然而止,一顆頭探了出來,臉色慘白,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說:
“甑支書……是我……您讓我到學校接孩子去了……”
原來是他的司機,緊接著甑大軍、甑小軍、甑麗惠開啟車門,跳了下來。甑慶壽不知是因為酒還是那種自大的猖狂衝昏了頭腦,居然砸了自己的車,嚇得他酒一下子醒了,要是剛才出了事故,幾個孩子就一鍋端了,後果不堪設想。看到這個場景,後面被攔的人們險些沒控制住內心的喜悅笑了出來。
文正穿過河畔,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進門,奶奶就滿臉笑容地拿出一匹布來,壓低聲音,十分詭秘地說:“前天有個南方侉子來咱家,說撿了一匹布,便宜賣給咱,你好幾年沒做新衣裳了,我就買下了。”
“多少錢?”文正瞪大眼睛問。
“我換的,拿我的那個銀鐲子,不能吃不能喝的,戴上也沒用。”奶奶的銀鐲子是她出嫁時她母親的陪嫁之物,也是至今留下了的唯一遺念。六零年,全家人餓的揭不開鍋的時候奶奶都沒捨得賣掉。
“您上當了,這是什麼料子,塑膠貨,穿上洗一水就完了,這些南蠻子,前些年說是挖出元寶了、銀元之類的到處騙人,特別是村裡歲數大的老人,現在又換成布料啦,到哪兒能撿上這麼一大塊兒布?一看就是做抹布的貨!”
奶奶痴痴的半響沒說話,這是文正的父親李沁德走了進來,在文正背後偷偷捏了一把,說:“誰說的?這是好料子,可是撿了個大便宜,過年的時候咱全家每人都做一身新衣服。”奶奶聽到後又樂呵呵地把布料包好鎖進了櫃子裡。
這時候爺爺一手拄著柺杖,一手抱了顆西瓜走了進來。
奶奶笑著說:“你爺爺盤算你今天回來,非要上街買顆西瓜回來。”
爺爺一邊放下西瓜,一邊嘆著氣說:“啥事情了!土匪、強盜!舊社會的土匪不過如此!”
看著爺爺義憤填膺的樣子,文正不解地問道:“咋啦?”
“人家兩個娃娃推了一車西瓜到村裡賣,一看就是個可憐人,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的鞋還露著腳趾頭哩!大軍過去搗開一個就吃,吃兩口扔掉,一連搗開好幾個,人家看不過去,想推車走,他劈頭就打,身後幾個二混子也都上手,瓜打了個稀爛,兩個娃娃抱頭都跑了,一個還被打破了頭,血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