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只有一個,若能殺死他,即是成功。
這項掩映在無月黑夜裡的刺殺與反刺殺行動,殺手一方秉持的信念便是:城破猶可建,人死莫復生。
在總體而言屬於人治為重的社政時局裡,一國之君,還是一名賢君,一個還沒有立太子的皇帝,他如果突然死了,帝國大廈將受重創。
而令殺手、或者應該說是殺手卒子們身後的策劃者久久不肯湮滅刺殺信念的理由,就是這個皇帝姓王,說到底他就是個篡逆者,只要他死了,擁有三百多年貴族底蘊支援的大周正統皇帝要回歸帝位,再帶著一應嫡系旁系的貴族重登榮耀,並不是難事。
當今皇帝明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這樣一群數量龐大、前赴後繼的殺手,他還敢開啟自家大院鐵門,放這群行兇者進來,除了他自信自家院牆上佈滿的鐵蒺藜夠密夠鋒利,還因為院子裡他的身邊有兩個好幫手,以及就算他自己親自動手打狗,也有著一身好手段。
在今夜這次開門放狗之前,當今皇帝王熾就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對這次行動進行了周密的策劃。
以前近乎每年都要在狼牙圍城內血洗一次的行動,因為三年前林宅血案的發生,突然壓抑下來,一壓就是三年。於是王熾認為,憋了三年的這群黑暗力量,一定已經盤踞得頗為龐大,裡面一定不乏三年前他斬了的那位吏部尚書大人身後勢力的再生根藤,所以他沒有大意此事。
雖然想要自己命的這群人這一次到來,實力可能已經聚集到有些可怕的程度,但在這位有過多次應對經驗的君王眼裡看來,這或許是個機會,殺破兇人膽的機會。
每年都要殺一場,他也有些殺累了。
在夜幕降臨之前,他再次想起他那結拜三弟說過的話。
殺伐總不是恆久之道,殺人就像割韭菜,割了上面這一茬,過不了多久還會再生一茬,何處是盡頭?要拔根吶!那些殺手從某個角度來講是無辜的,是南昭子民。若是能拔掉操控著他們的那撮厚土下的劣根,這些武藝高強訓練有素的青壯年被收編到軍隊中,豈不是更有價值?
幾年前自己才剛坐上皇位,根基不穩。雖也是金口玉言,但實際上總是飄者股力。而現如今自己的許多決策都用時間證明了它們的作用,國朝在良性發展,這些整日練著殺人招數的青年壯丁,是不是也該醒悟了?人活著不應該是為了好好過日子麼?殺也殺不完,好言勸服又不聽,這叫什麼事?
站在狼牙圍城內部密集排列的防衛格子區,望著城樓下藉著昏暗夜色陸續不停以極快速度進入的黑色身影,南昭皇帝王熾嘆息一聲,收斂了腦海裡懸浮的一些往昔思緒。朝身邊一名武衛發出一個指令。
那名武衛濃眉微蹙。沒有說話。只向著皇帝側影恭敬的拳掌合了一下,快步下了樓去。
或許以暴制暴的方法很費力,很殘忍。在三弟眼裡一直是振國下下策,但索性今夜這場血洗行動,要斬得那股力量元氣大傷,讓它至少在兩三年以內無法復原,這樣二弟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西面一趟。
等青川事了,二弟攜三弟回京,左右多了這兩個幫手,才好做得斬草又除根這種牽扯麵龐大但又能療國疾於根本的大事。…
要殺破兇人膽,己方的出手必然要更果決、甚至是血腥殘忍,血洗行動一觸即發。要體現出壓倒性攻勢,手段絕不能有絲毫鬆懈,沒有生,只有死。
無生有死,這個決定,在今夜之事啟動之前,皇帝並未告知第一次參與此事的溪心。
考慮到此次面對的殺手團體可能因為積蓄了三年力量而變得十分龐大,皇帝陛下翻出了一張藏在袖裡多年未動卻並不微渺的底牌。
古老學派的三徒之首,北籬學派百年來驚鴻一現的武道奇才,曾被關押在北雁王府,後被林杉用計接回昭國,藏身京都一小廟每天行撞鐘唸經之事的素衣僧溪心,他是林杉的大師兄,而林杉的皇帝義兄今夜將皇宮後院的守護重任交託給了他。
只是守衛,阻撓殺手闖入後宮,溪心沒想過殺人,但今夜長達兩個時辰的守衛工作,讓他手底下增添了近百條人命。
能夠透過狼牙圍城的初次清洗,再闖過羽林軍攔截,最後殺到皇宮後院,只剩溪心這一道守衛屏障,這百餘人已經能算得上是江湖裡的好手。但在武道造詣僅次於京都武神一人之下的小廟素衣僧溪心面前,這百餘人手裡玩得嫻熟、成功經驗無數的刺殺技巧,便似乎都變成了劣童執樹枝惡作劇的遊戲。
然而深領武境的溪心今夜也只是抱著教訓一群劣童的心在出手,他沒有攜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