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宮裡今天負責守夜的幾個宮女太監中,無一人出聲。
已經偎在被子裡的王泓聞聲側傾過身,朝德妃的視線低掃之地看了一眼,他很快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他的眼神變幻了一下,暗道今天必有一件事無法繞過,不禁默然一嘆。
那火摺子梗也是剛才突然現身寢殿內室的布裙女子小星留下的。這算是一個小小的意外。幸而這種火摺子十分普通。並不能從上頭看出某個人的個性留下的痕跡。然而為了掩飾這點疑惑,今晚必須有一個宮奴要受些委屈。…
面對眾聲皆寂,絲帳籠罩的榻上,倚著兩個柔軟團枕安靜坐著的二皇子王泓忽然開口說了句:“大約是剛才掌燈的宮女不慎掉落的吧。一件小事罷了,不值得母妃為之生惱傷身。”
他雖然說得輕巧,但這話只要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德妃決計不會饒了那掌燈宮女的過失。
不需要再由誰來指認,寢宮每晚守夜宮奴的安排早就定了冊表。二皇子的話才說到一半,站成兩邊的宮婢中,就有一個人“咚”一聲跪了下來,連聲求饒叫冤。她正是剛才守在寢宮內室,得了二皇子的召聲。才去點起了那三角琉璃燈的宮女。
二皇子王泓沒有再開口說什麼,為了藏好小星的痕跡,他必須這麼做。至於這個似乎才選進華陽宮不久的掌燈宮女,她今天所受的委屈,若要他補償。也得改日再議了。
看見那宮女不停地叩頭求饒叫冤的樣子,彷彿真是蒙受了冤屈,在場的華陽宮數個奴僕裡,有一個資歷較老的太監依稀捉摸到二殿下的用意,不僅沒有幫那宮女說話,還有些落井下石意味地道了一句:“頑奴莫再爭辯了,你自己回顧一下,二殿下何時冤屈過哪個宮僕?都是你自己做事粗陋,難道還要把責任逆上丟給殿下?”
德妃最後的一絲遲疑,也被這太監的話給揭掉了,她臉上漸起怒氣。
那太監說得一點沒錯,二皇子王泓也許是因為身體素質差的緣故,從小就養成溫和的性子,極少動怒,自然也就少有遷怒於宮中奴僕。長此以往,他也漸漸自然成了後宮大多數宮奴心中少見的好主子。
而作為一名皇子,所學君子之賢智,所修達者清風,人品之寬德良善不在話下。全然無法想象,讓他做栽贓一個小宮女的事情,此時那宮女若再否認此事,倒有些像是在給二皇子殿下潑髒了。
跪在地上的宮女已經不敢再出聲了,聽了那太監落井下石地指責,她心裡雖然有些恨,但同時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是自己剛才疏忽了?那太監的話也沒全說錯,二殿下怎麼可能冤枉自己一個小小的宮女呢?
“做事如此粗陋,犯下了過錯還不肯承擔,皇兒的寢宮重地怎能留這樣的劣僕。”沉默了片刻的德妃冷聲開口,同時還甩了一下衣袖,“今夜就過到浣衣局去吧,今後你在那兒更要勤勤懇懇,莫連這最後一點主子的期許都負了。”
德妃的話剛剛說完,隨行簇擁她來這裡的幾個宮婢裡,就有兩人站了出來,一左一右伸手按在了跪地宮女的肩膀上,快步將她拎了出去。
在剛才說出那句幾乎可以改變一個宮女命運的話後,偎坐錦被中的二皇子王泓就一直微微垂著眼眸。那太監的話他也聽見了,而事實上他也正是那樣的人,習慣溫和對待身邊所有人,不喜歡把這些細心服侍他的人真的當做牛馬牲口,看見這些人受罰,他心裡不會有絲毫的愉快。
何況此時這個宮女所受到的懲罰,的的確確是被自己硬栽上頭的。但他當然也能明白,那個太監忽然開口,幫腔得很恰當,雖然那樣會害那個宮女被罰得更重一些,可他依然要堅定保護小星的初衷。
只是這樣需要傷害一個人,才能保護到另一個人的做法。終究讓他有些心存歉疚。
處置了那個宮女之後,德妃長吐了一口氣,彷彿她還沒有完全解恨。稍稍定了定神,德妃就回轉目光,隔著一層如霧絲帳看向王泓,語氣裡似有些無奈地道:“母妃剛過來那會兒還在納悶,怎麼你寢宮裡的人都站到大門口去了,現在可見,是這些宮奴伺候得不好,才被你驅了出來。可是你怎麼就不知道。奴僕不好用。僅僅驅開是無用的。就得換掉。這話母妃都跟你說過許多回了,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是不肯做呢?”…
王泓沉默了片刻,實在不好再給德妃助怒。牽連自己寢宮裡的僕人多受苦難,他便輕聲說道:“華陽宮裡的奴婢平時伺候兒臣還是很盡心盡責的,偶爾有些失察,也不是什麼大事,教訓幾句便罷,他們會長記性的。”
“教導他們恪守宮裡規矩的事情,自然有宮裡的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