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數步外的算盤是反著擺的,也不影響他們辨識的能力。
兩把算盤上,呈不規則形的算珠體現的兩組數字,除了有一位不一樣,其它四位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而再看兩個競技者此時的狀態,差異卻是表現得很明顯了。
石乙合冊束手,臉上微含笑意,即便那種笑容不太像是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但他的坐姿整體上看來,正很明顯地在說明一個問題:他算完了。
一旁的易文手指還懸於算珠上方,與他的身形一齊滯住,在他桌上攤開的那本賬冊,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看樣子也臨近算完……但終究只是:臨近算完。
“這……”審座上的燕鈺又定神看了一眼,終是確定了初看一眼時發現的一個問題,一個字禁不住溢位齒縫,但後面準備說的話又被他強抑回了喉底。
靜立於審座旁的莫葉雖然對算盤上格局意義瞭解得較為稀鬆,但只是憑眼力去看,她隨後也發現了問題。算盤是以算珠按一定規律排列來進行數字體現和增減,珠組排出的圖形接近一致,這是隻要留神就可以發現的現象。
意識到這一問題,莫葉不禁暗自詫異:石乙不是才算了半本麼,怎麼……
就在這時,她聽見阮洛的聲音,他正問向石乙:“小乙,你算完了麼?”
石乙果斷點頭,“算完了。”他回應阮洛時語氣輕鬆,且還有一種不受拘束的自信。似乎與此同時還回答了阮洛另一個沒問出口的問題:他不但算完了,還確保準確。
小高臺外圍的眾姝看不清石乙桌上算盤裡的具體體現,原本只是在忍著情緒聽他唱那緋調,卻又忽然見他合冊撒手,正不知他所為何事時,阮洛恰巧一問,正好等於間接回答了她們心中的疑惑。眾姝頓時又覺一陣驚訝,忍不住相互間低聲私語起來。
隔了幾步遠,聚坐在一起的幾個燕鈺的隨從聞言則是忍不住微微伸長脖子,想要親眼審辨。臉上都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這前後的差距也太大了,那小子明明還有半……咦?
他們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神色一僵。似乎有什麼情緒將要發洩出來。
小高臺競技場上,還留守有一名燕鈺的隨從,他本來是負責看守時間,以及做一些輔助競技者的瑣碎事宜,然而這不能否定他就不是與臺下觀看的那些隨從是一條心。甚至……此人在珠算之事上的經驗。要高於那些只在閒看的隨從,所以燕鈺才會派他留在臺上,暫代一些事務。
此人自然也想到了臺下幾名隨從意識到的那個問題,因為離臺上兩人最近,他其實比閒看之人對此事更為敏感,很快也替代了眾意。在石乙剛說完那三個字時,他的不滿即爆發出來:“你作弊!”
這人是燕鈺帶來的隨從,他的一舉一動間接也代表了一絲燕家此番為客的顏面形象。如此忽然出聲,語意指責,語氣裡則明顯含有怒意,不免有些失態了。
作為燕家龐然產業的半個繼承人,燕鈺必須維護家族體面。也絕對有權力管住他的家僕。在那個留在臺上的燕家僕從剛斥出三個字時,燕鈺的呵斥隨即銜接而至:“失禮了!”…
他這話甫一聽是在斥責他的家僕。但旁人一回想,又似乎有領著主人家的頭銜代自家下人向石乙道歉的意思,但他的語調總歸是不太好的。
場間三人三言皆只三字,雖然語調有異,但在聲音上的銜接卻是很近,這便彷彿有一種無形的氣場,將他們的聲音鍍了一遍,再灌入旁人耳,便自有一種古怪難言的震撼。
空氣彷彿凝住了片刻。
終於,又有一個人開口,而擊散凝滯氣氛的,也只有三個字:“我輸了。”
說出這三個字的易文抬頭望向那個忍不住斥了石乙一聲,但總得來說算是在給他辨理的燕家僕從,輕輕嘆了口氣,“我早該有所預料的,梁國就已有諸多算經口令,只是格式意義比較工整直白,但這種口令來到昭國,接受數百年詩文洗禮,便會渲染一種本土特色。”
“大王叫我去巡山,巡完巫山巡巴山;巫巴來回百餘里,我坐杉下稍休息;耳畔忽來戲水聲,尋見美人在洗衣;凝神扳指數伊人,三女皆是小蘿莉……”
石乙剛才用一種古怪曲調唱出來的詞,此時由易文用很平淡的語調念出,不知為何,竟引得周圍閒看的眾人臉上神情漸顯嚴肅,似在聆聽。剛才他們在聽石乙唱歌時,訝然、輕視,甚至是鄙薄的目光,都漸漸沉澱下去。
演講語氣對沉寂文字的感染力,的確是存在的,同樣的歌詞,寫、講、唱三種體現,給人的感覺是會不一樣的。不知道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