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信袋內信紙上書寫的內容。
莫葉心中動了念頭,但她又只是猶豫了片刻,然後就搖頭說道:“不了,這並不是寫給我的信。”
的確,這封信是三年前,林杉以自己的名譽擔保,為石乙寫的一封薦學信。因為石乙的出身太差,簡直連貧家子弟都不如,他若想要入官學,林杉不是不能幫他辦到,只是太過麻煩,所以石乙選了次於官學的草堂私授。
但以石乙的出身,他即便想入這樣的求學之所,仍還需要有人擔保。
信是林杉寫給學廬的,因為具有聯名擔保作用,所以此信一直得到學廬保留。知道林杉遇害的事以後,石乙便早有打算,在他學成歸來時,一定也把那封信帶回來。
如今他做到了,但莫葉對於這類事物的熱心程度,似乎已不如他聽說的那般了。
石乙遲疑了一下,然後就拈著那封信。湊近了燃成一堆的紙錢火焰上。
莫葉看見這一幕,不禁動容道:“你這是……”
石乙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不知道我應該如何祭奠林先生,如今我已學成,便把這封信‘捎’還給他,算是向他報聲念想,以及道聲謝吧!”
莫葉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看著那封留有師父筆跡的信,被紙錢燃出的火焰慢慢吞噬。
望著信袋完全燒透,灰燼卻依稀還能保留出一封信的形狀。石乙凝神片刻,然後合併雙掌在鼻前,誦唸道:“希望各路神靈。領了路錢,至少幫我把這封信,以及我的意願送予林先生的在天之靈。”
他沒有在燒了信以後,朝墳垛跪下磕頭,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是因為莫葉沒有瞞著他,他知道林杉真正的墓地在皇家陵園的忠烈園區。此時莫葉祭拜的,只是林杉生前非常重視的一隻小瓶子。
在石乙做完這些事以後,莫葉也已將籃子裡最後一摞紙錢燒完了,兩人一起站起身來。
石乙側身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道土埂,對莫葉說道:“因為忽然想到那封信。錯過今天,就只能等到明年才有機會‘捎’給林先生了,所以我找了伍叔。讓他帶我來的,現在他在那邊等你,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
莫葉詫異道:“你在這兒還有什麼急事麼?”
“我沒什麼事,這便要回去了。”石乙微微一笑,“是伍書找你有事。我就不跟著去了。”
莫葉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兩人就此告別。
……
足下踏上了海岸上的細沙,鼻息間也能感受到海上來的風帶著的海水微腥氣息,望著遠方的海平線,莫葉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幾年前,第一次來到海邊的時候。…
這個時辰朝陽剛剛升起來,低低挨著深藍色的海面水平線,還算比較溫和的光線被微起波瀾的海水兜起撒開,抖碎的溫和陽光濺在銀色沙灘上,銀輝與金輝相交,這一幕的海灘多看幾眼,都會讓人覺得眼睛快要醉了。
伍書的身形如一杆長槍,筆挺地立於岩石上,任海風一陣陣地掀起他那縷從額頭上耷拉下來遮臉的枯發,他的目光定然投向遠處的海面,但不知究竟是看著哪處焦點。
莫葉本也想跟著他跳上岩石,但她才邁上去一步,就被忽然而來的一陣海風颳得身形一個趔趄。她連忙止住腳步,並蹲下身子,再感受海風吹拂時,已沒了什麼良好的心情。
偏偏在這時候,清早時分她隨便攏起的頭髮再也受不住這一路以來的又跳又跑,已經鬆弛了的髮帶最後一點綁發的力道也被風颳散。髮帶飛起,髮絲散開,莫葉的心緒在那一刻也徹底亂了。
恍惚之間,莫葉感覺有一片陰影閃過她的臉龐,下一刻就見伍書站在她的跟前,手掌微舉,手指間繞著的則是她那剛剛被海風捲起,眼看就要跌進海浪裡的髮帶。
儘管莫葉在此之前已經見識過伍書這種近似魂魅地身法,但在此時,當她看見他忽然出現在跟前,她還是禁不住閃了一下神。在那股吹亂她頭髮的海風襲來之前,他明明還站在丈餘地外的岩石高處的。
伍書衝莫葉輕輕抖了一下手裡的髮帶,示意她拿過去。待莫葉取回那根髮帶開始綁頭髮,他盯了一眼她的手,忽然說道:“它不完整,而你不似買不起新發帶的人。”
“它本來就只是半截。”莫葉攏頭髮的手滯了一下,“不是你提起,我還不知道我需要重新買一根。”
除了嬸孃,莫葉長大至今,在生活中影響著她的人都是男人。
書院眾位夫子,那群書生師兄弟。師父、馬叔叔……她甚至只是在書本上才能閱讀到‘閨蜜’的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