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手,觸指微涼,“我一直就在你身邊,為什麼你的注意力就只能一直在自己心裡那個影子上?我看你皺眉、疲倦,心裡也會難受,但你能感受到我的這些感受嗎?”
林杉的視線垂落,看不清楚他此時眼中有如何的波瀾,他只是肩膀忽然僵硬了一下,這點細微處的反應在極為靠近他的陳酒眼裡得到了放大。
“為什麼就不能嘗試遺忘呢?”陳酒追問,“我能感覺得到,你一直在為她揹負罪責,可是你有什麼地方做得對不起她?我只覺得,如果她還活著,不但不能責怪你,還應該感激你。如果不是你的堅持和這麼多年的付出,她的女兒恐怕很難健康長大。”
“不,我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林杉輕輕嘆了口氣,胸臆中那股難受感覺漸漸越來越明顯,他不得不略微撇開話題,讓自己緩一緩,“那個已經不能長個頭、但舌頭卻還能長的老鬼有沒有告訴你,關於我的師門裡某項規定?”
陳酒當然無比清楚的記得,就在前幾天,廖世解釋給她聽的那幾句話。因為雖然只是一些片段的講解,卻解開了陳酒心裡一個最大的疑團,一個無論她如何努力接近,林杉都無動於衷的原因。…
面對他的疑問,陳酒在點點頭的同時又問道:“只是因為這個?即便你曾經拒絕過她,但她後來嫁給了皇帝。封號賢妃,已經得到了幸福。”
“曾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林杉聲音低沉地說道,“她也如此覺得,如果嫁給皇帝,身份地位、錦衣玉食都有了,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起來的。但她失敗了,所以她沒有獲得幸福。”
“可這樣的失敗就能說全是你的責任嗎?”陳酒本來是站在林杉的陣營上看待此事,但當她從他的語氣裡聽出自責的意味,她便忍不住替他辨屈,“她的失敗。也可能是因為婚姻裡的兩個人。有一方不夠深愛,或者兩個人都只是在形勢上走到了一起。不難想象,一個帝王,愛的東西太多。但他的身份又間接要求他必須博愛。可博愛也許就是一種最大的薄情;而一個女人如果沒有足夠的愛。何況又是那樣一個有決斷主見的女人,她當然不會輕易妥協。”
陳酒的話令林杉收穫了一些陌生但剔透的見解,可他心裡的歉疚感不但沒有得到梳理。反而愈漸增長。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如果我沒有拒絕她,她不必進行這樣危險的嘗試。”
“危險的嘗試?”陳酒疑惑了一句。
林杉輕輕說道:“十多年前,我剛剛離開大荒山的時候,她雖然已經與王熾走得很近了,但她把他當做知己朋友。那時她常說兩句話,一是女子也可以與男子成為知交,二是她絕不會嫁給一個皇帝。”
再未遭火焚以前,大荒山一直是神秘的北籬學派築廬地,雄峰刺雲霄,陰陽割昏曉。在草廬跟著師父北籬老人學習的日子,雖然偶爾也會覺得枯燥,但比起後來的這些經歷,林杉始終覺得那段山裡的生活才是他人生中最平靜寧和的段落。
但一個人幾十年的生命歷程不可能只有一個色調,而學承自那個古老學派的他也註定避不開一番風雲敲打。
然而此生林杉最為困擾的其實不是他學了什麼,又做了什麼,而是一個情字。
北籬學派嚴令禁止的情字,在他最和諧的人生段落裡,由一個也正值最無憂年紀的女子悄然種在他心裡。
也許是那天雨下得太大,吵得他忽略了自己心裡的這點動靜;或者也可能是雨滴這種天降之靈,催發了那份由嫣然巧笑傳遞而來的如霧氛圍吧!
然而直到徹底失去了的時候,他才遲到的承認了那個字。
可承認了這種失去,只會帶來無盡的痛苦。
林杉舒了口氣,然後才接著說道:“她解釋說嫁給皇帝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我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這麼說,直到她逝去了,我才……”
思及自己誤人一生,又思及已經快要查出真相的葉子青的死因,林杉忽然感覺到心中有如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強忍著沒有繼續開口說話,實際喉頭已經湧上一股腥鹹,碾緊的嘴唇微微發白。
他還是沒能完全藏住,一絲殷紅悄然溢位唇角,刺痛了身畔女子的心神。
“不說了…也不要再想了,我不想看著你再難過……”陳酒抖著手探了探林杉兩邊衣袖。傷愈後的他身體大不如從前,汗巾也常帶在身上。找出那摺疊得四方齊整的汗巾遞向他,她就又道:“老藥師說氣鬱傷肺,有時不妨試著將積氣發散出來,或許會比忍著要舒服些。”…
林杉接過陳酒遞來的汗巾,默然擦了擦嘴角,他沒有再像剛才那樣誦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