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這些事情,他越是不能直接用真實解答來回應阮洛的問題。
而既然他不說話了,便輪到阮洛繼續說下去。
“葉家既然能崛起,同樣是人,別人也可以,未必一定是依賴於什麼特別勢力。”說到這裡。阮洛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感覺為難的事,不禁深吸了口氣。“晚輩早些年在西北那邊求學,聽到了一些說法。葉家原來也是在那裡起家的,這個家族隕落於前周,但關於他們的一些事蹟,在西北流傳得遠比南方豐富,或許這正是給另一個家族得以借鑑的機會。”
“也許你說的這些,的確不失為一種可能。”
對於阮洛的一番分析,王熾只是非常簡單地回應了一句,然後他便低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吃餛飩。顯然,飯桌上的話題到了一個他不願意細說的枝節上。既是如此,阮洛也識趣的沒有再繼續說什麼。
就在這時,餛飩館門口由遠及近的傳來一段歌聲。唱歌的是一個年紀約在二八年華的姑娘,唱腔在技巧上雖然略顯得生硬了些,不如大戲班子裡的名角兒唱得宛轉,但這歌聲的引人注目處,就在這姑娘清脆如泉水叮咚的聲線裡。未經過多技巧塑造的唱法,有時因清簡而動人。…
姑娘的歌聲裡,只有一泓三絃琴音作襯,並且撥絃的人指法也是過於簡單了些,只會在幾個音節轉角處點撥三兩指。對於姑娘的歌聲而言,弄琴者的目的似乎不是為了襯得歌聲更華麗,而只是作為初學歌唱者的一種指引。
並不如何精巧的唱腔配著明顯不太熱忱的絃音,令人聽來覺得,這一對遊方賣藝的歌者要麼是出身高貴、卻因為家道陡崩而被迫賣藝於街頭,要麼就是窮困得久了,缺了氣力支撐這看似輕巧實則勞神的活計了。
但就是這樣的唱功和絃音,卻能引得餛飩館內聽過無數宮廷雅樂的王熾注目,他的視線挪出門外,一直停了許久才收回。
之所以這樣粗糙的樂曲會吸引他的注目,主要是因為那熟悉的曲調,將一縷記憶從他的腦海深處勾了出去,他的思緒便跟著那縷似乎因塵封了時間而變得遙遠的記憶片段飛出門去。
“伯父?”阮洛旁觀到一些異樣,輕輕喚了一聲。
王熾眉梢一動,但直到他看見門口慢慢行過一老一少,沒入門沿另外一邊,他才收回目光,說道:“什麼事?”
阮洛遲疑了一下,心中疑惑換了一種方式道出:“您覺得剛才門外那歌聲如何?”
“不怎麼樣。”王熾雖然評價難聽。但他臉上可沒表現出什麼因聽覺受苦而不悅的表情,反而像是想起什麼美妙的事情來,微微現出笑意。“但這調子很熟。”
阮洛好奇起來。
能讓王熾覺得熟悉的曲調,即便不是常駐宮中的樂團所作。那也得是那個曲樂名家的作品,偶爾進宮裡演奏過,才會令王熾存了記憶。只是剛剛那一奏一唱的兩個遊方藝人賣藝討生活的方式,明顯是走到哪裡唱到哪裡。而且這種曲樂藝人雖然會彈唱,但多是擁技膚淺,難成一個固定的派系。
如果是常在家外館肆飲食的城中居民,每天多多少少會碰到兩三組這樣的藝人,但王熾每天國務繁忙。哪有那麼多閒暇時間遊在宮外,又怎麼會獨對這兩個曲風不成一派的遊散藝人有印象?
“你還記得你那位葉姨麼?”王熾說話間,有一縷悵然之意壓在了眉宇下,“以前在北地,她偶爾唱一些小曲,就是這種調子……或許不可稱之為曲調,連她自己都常常評價這種……叫做‘不著調’,也叫‘沒譜’。”
“不著調?”王熾的話,令阮洛記憶中漸漸浮現一個有些朦朧了的身影。
“你最後見到她時,我們還都沒回來。你那時大約也就四、五歲的樣子,估計對她的樣子也已記得不大清楚了吧?”王熾說到這裡略頓了頓聲,未及阮洛應聲。他自己又開口慢慢接著道:“她以前心煩的時候,就會唱這些,說這是想到哪兒就唱到哪兒,所以無譜無調,唱完就忘了,跟著連那些不著邊際的煩惱也忘掉了。”
“葉姨的樣子,晚輩現在真是記得不太清楚了。”阮洛努力了片刻,終是沒有辦法讓記憶深處的那抹影子變得更清晰些,只得作罷。有些感懷地喃喃說道:“唯一記得最牢的,只是她常常抱著二公子走來走去。卻不怎麼肯抱我。那時我常常在想,為什麼葉姨明明還閒著一隻手。卻不肯把我也抱起來?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可笑。”
“泓兒自小體質孱弱,那幾年如果不是她膽子大,說要多抱著出去走走,估計怕是真要悶壞那孩子了。”想起那段似乎總蒙著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