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地搖擺著,好在洗得還算乾淨,他走進來時渾身只散發出些微陳年稻草的氣味,再無異樣。所以餛飩館的店家雖然見著這人忍不住皺眉,但也沒有立即將他趕出去。
有時候,乾乾淨淨的人,會比往自己身上鼓搗些奇怪香料的人,更容易讓旁人接納。
何況這辛酸老者帶著琴,區別於賴皮乞丐。他是個有手藝的人,至少能靠自己的辛苦換口飯吃。
而相比起來,跟著這苦臉老者一起走進餛飩館的那個年輕姑娘則要顯得“光鮮”許多。
實際上。她身著的那件暗紅色的衣衫上面,也已是大大小小打了十幾處補丁,有幾個補丁還疊在一起。然而這些不知是從哪件舊衣服上拆下來的布塊,雖然是補了又補,但布邊卻縫得很仔細,一眼看去,倒有些像是在一塊布料上縫出了幾朵形狀肆意的花團。…
姑娘的一頭烏髮用一根布帶束在腦後,布帶太舊了,並不能束得太緊。有幾縷短頭髮自額旁垂下,襯得她白皙得有些蒼白感的臉龐更瘦削了些。這姑娘。本來個頭不大,更是瘦得厲害。
但與那撥琴的老者比起來。唱歌的姑娘還是頗有些年輕的資本。至少她的衣服還沒有破爛到如深秋殘柳那種地步,她的臉龐雖瘦,卻沒有那種嵌滿苦味的皺刻,她的頭髮還能綿綿梳成一束,她的眼中還有微笑。
而對上了這姑娘的微笑,餛飩館裡大部分人都有一種想法:若沒了這姑娘開嗓,恐怕那位老者即便琴技再佳,日子也會過得更為艱難。
走入店內後,那唱歌的姑娘先是朝店內的所有客主端了個萬福,然後脆著嗓音輕緩說道:“打擾到各位客官用飯,外來小女子先向各位客官道歉一聲。小女子與爺爺一路從川西乞討般來到京都,也是因為久聞京都如今換天顏,城中居民皆是良善大方,所以才想著也許來到這裡能夠討到一份生活……當然了,如果小女子唱得不好,給哪位造成困擾,您說一聲,我們立即會離開。”
“川西?那可是個苦地方吶!那麼苦的地方出來的曲調兒估摸著也會透著一股苦意吧?可是吟歌作曲的主意可是要取悅人的,咱們可不想聽什麼令人憂鬱的歌調兒。”
“哎哎,是苦是喜,先讓人家小姑娘唱一曲,那才能分辨得清,光你一個人評判,能佔全了咱們大家的理嗎?”
“說得也是,不過我還是想把一句醜話說在前頭。京畿首府裡的日子雖然是漸漸好起來了,可這好日子也不是白來的,要想在這裡討生活,還得真有些本事,若你唱得不好,我可是不會給錢的,就更別提打賞了。”
“唉……這位兄弟,你也太較真了,不就唱一小曲兒嗎?搞得跟你要坐堂審犯人似的……”
“……”
方才在那賣唱姑娘一番斯文守禮的開場白過後,零散坐於餛飩館裡的幾個食客先是隻有一個人出聲,但很快附和的人就多了起來。餛飩館本就不大,廳內空間有限,這幾向人聲一簇攏起來,就有些顯得吵了。
注意到王熾微微挑了一下眉尾,雖然這短暫的情緒浮動只如疾風過境。並無滯留,但那兩個已經對那撫琴老者隱隱起了某種疑心的大內高手已經移步到了他左右,其中一人還低聲解釋了一句:“老爺。這家餛飩館本來有個駐場的歌女,唱得還不錯。外加上來這裡的顧客大多是街坊熟人,耳朵聽慣了,難免會抗拒陌生的聲音。”
既然是微服簡從行走到宮外,一切舉止自然以低調為主,稱謂上都變成了尋常富戶的叫法,常常跟著陛下出宮的侍衛早已調換使用得熟練,也不需要次次都先與陛下打招呼。
“你常來這裡?”這事倒是王熾頭一次聽說,不過他在問話時。語氣依然平靜。
只是一個歌女的訊息,的確沒有多大的分量能夠吊起他的興趣,相比而言,此時的他比較在意的是那個撫琴的老者。他平靜的面容語氣下,覆蓋著的是正在觀察思考此人的心思所向。前幾日狼牙圍城內的動靜鬧得有些超過他的預估,竟還漏了幾個歹人竄進了宮裡去,這讓他不得不對京都陌生而又身懷武藝的人多加留意。
然而他這清淡一問,卻叫那名為他解釋的侍衛心下掠過一驚。…
這個解釋來得遲了些,不過侍衛起初也不覺得這種小事需要告知微服遊京、半日即返的陛下,但他此刻既又說了。並且那個撫琴的老者似乎武功底子不俗,這種事便很容易令一位帝王提掛在心,對身邊之人有所疑忌了。
伴君如伴虎。喜怒猜忌甫息難定,即便只是伴在君王身邊的一介武夫,需要配備的謀略機智也不會太低。
有時候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