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的宮女彷彿額頭上長了雙眼睛,立時搶前一步,將主子甩脫的錦被穩穩接住,然後快步又朝屏風後的衣櫃去了。
此時的二皇子王泓終於艱難地忍下了咳意,正好看見那兩個宮女接被子的動作,他暗暗心一沉,看出這兩個宮女正是德妃手下會使武功的那一類,連忙開口阻攔道:“不用了,只蓋這兩層,就已經很暖和了。”
德妃側目看了他一眼,就見他攤開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又說道:“手心都熱出汗了。”
德妃下意識在榻沿坐下,然後握起了王泓朝她攤開的那隻手,緊接著她就覺得王泓的手一片滾燙。她心下一驚,順著王泓的小臂往上一探,裡頭也是一片滾燙!
“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你身上難受都感覺不到的嗎?”德妃先是焦慮地朝王泓責備了一聲,然後她偏過臉,急聲道:“還站著做什麼。去傳御醫來!”
又有兩個宮女跑了出去。
待收回了目光,德妃又伸手探了探王泓的額頭,她不禁皺起了眉,驚疑說道:“難怪母妃剛才沒有察覺,你這額頭有些涼,身上卻燒得滾燙,這是怎麼回事啊?”…
王泓淡淡笑道:“母妃別擔心。兒臣並不覺得如何難受。何況夜裡發燒是兒臣以前常有的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就只會叫別人不擔心,你宮裡的這些人聽得慣了。真就全不擔心了!”德妃憂心地責備了一句,然後她眼神微變,雙手捉起王泓那纏了厚厚一層布帶的傷手,滿目異色地道:“難道是這外傷有變在作怪?從小到大。你還從未受過這麼深割到骨頭裡的劍傷啊!”
“母妃,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傍晚御醫來換藥的時候。就見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王泓含笑安慰了德妃一聲,同時眼光斜睨,看見那兩個去屏風後衣櫃裡取被子的宮女已經回來了。
這兩個宮女懷抱兩疊錦被,觀察到此時德妃的情緒起伏較大。她們的眼神便有些瑟縮起來,不敢輕易靠近過來,只是微微垂著眸安靜站在一旁。就似兩樽木雕。
宮女一連去了後頭三次,王泓的心緒就起伏了三次。但見她們三次也都沒發現自己藏在衣櫃裡的那兩個宮外之人,他終於暗暗大鬆了口氣。
精神放鬆下來,王泓便又有些心生疑惑,宮女們去得這麼頻,照說衣櫃裡的兩個大活人絕難躲過了,但這兩個宮女又果真只是抱回了被子。
不過,沒發現總比當著德妃的面將那兩個人捉出來的結果要好太多,王泓便暫時也不再多想此事,只希望德妃快些回她自己寢宮裡去,他才能有空暇,親自去後頭看一看。
稍稍理了理心緒,王泓看向德妃,就見她正捧著他那纏了厚厚一層布帶的傷手,猶豫著想要做些什麼,又無計施為的樣子,他就溫言說道:“母妃,待會兒等御醫診治後,您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明早兒臣可能會遲些起了,南院那邊,父皇還需要母妃勞心照顧。”
德妃點點頭,細聲叮囑道:“明天你就在寢宮好好休息一天,你父皇有母妃照顧。你每天去向父皇母妃請安的事兒,這幾天也都免了,這件事由母妃做主。”
這番話說罷,德妃嘆了口氣,然後她伸出兩根手指,在王泓的傷手上輕輕撫了撫,幽聲又道:“遙記幾年前,那天是母妃的生辰,你跑去摘花壇裡的薔薇,要當禮物送給母妃。你心思細,怕母妃被花梗上的刺扎到,你就想著自己先把刺摘下來,結果卻把自己的手紮了。你從小就是這樣,總不知有些事可以使喚僕人去做,偏要自己勞心傷身。”
循著德妃的講述,王泓很快也想起了那件事,嘴角微微上揚。事實上摘薔薇被刺扎到的經歷,他小時候犯得還挺多的。
“你被花刺紮了,便總是藏著不說,卻不知母妃瞭解你這性子,看見你送花過來,必然會把你的手捉了檢視。”話語微頓,德妃就接著講道:“不過,被花刺紮了,拿針挑去了刺,過個兩三天就好了。哪像現在你手上這道傷,傷得這麼深,母妃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看著乾著急。等這傷癒合了,恐怕還會留下一道痕跡。”
德妃說到這裡,已是眼眶微紅。
王泓看著她傷感,心中亦不禁微生感慨,他挪過沒受傷的那隻手,覆在德妃纖秀的手上微微握緊,微笑著說道:“從小到大,兒臣只會給母妃惹麻煩,這一次能為母妃做些什麼,因此受些傷又算得了什麼呢?母妃若再因為此事難過,就等於說兒臣又做錯了,比起傷口之痛,這是令兒臣更心疼的事情。”…
德妃聞言連忙拈起絲帕拭了拭眼角溼痕,強笑說道:“好,母妃不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