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就以這樣的方式;在遙隔數百米外一高一低的兩條平行線上同行。
行走在土路上的那個佝僂乾瘦的老頭兒背後揹著採藥的竹簍;脖子上像掛著項鍊一般框著藥箱的皮帶子;因為填塞滿數量從不低於四十三個小藥瓶子而頗有辛重的藥箱子;此時就像項鍊前端的大寶石墜子;隨著他一步步行走的動作起伏而在凹進去了的胸前彈跳著。
老頭兒瘦如竹片的肩頭還掛著那條塞滿滷乾肉片的褡褳。褡褳的尾梢則掛著那隻盛了五十年老酒的老葫蘆;在他胯骨上一彈一彈地也在〃行走〃著。
廖世將嚴行之身上的負重全部甩到了自己並不壯實的肩背上。
太醫局醫正嚴廣唯一的孫子嚴行之走在廖世身側;他捱得極近。山上兩個騎馬行走的人視野裡略微模糊可見;嚴行之的手放在廖世背後藥簍的下方;似乎想盡可能的用手託一託;幫廖世減輕一些重量。
在北地生活的這三年;正是嚴行之的成長之年。肉多菜少的飲食環境。讓這個來時還與廖世齊高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至肩膀就能到廖世額頭的身高。
為了扶著那背在廖世後背的藥簍;嚴行之必須微微躬著身行走。於是這一老一少二人同行的模樣;看起來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這邊山頭上騎馬緩行的林杉終於不忍嘆息道:〃那隻藥箱子裡放的都是藥師視作珍寶的藥瓶;所以箱子用了三層材料製作;中間有一層鍛打了上百次做成的鐵板。那箱子雖然不大。但我稱量過;加上那些瓶子。大約共重將近三十斤。再攏算上他背後竹簍裡那套登崖掘藥的工具;他這一身行頭得有五十斤了。〃
騎馬行在身畔的陳酒斟酌著道:〃大約是後院井亭旁水桶打半桶水的重量?〃
林杉點了點頭;又道:〃廖叔叔要負著這半桶水的重量行走大約四百里路。〃
〃四百里?〃陳酒目露一絲驚訝;望著山下土路上以一種有些彆扭的姿勢緩慢行走的老少。她思索了。';!'一番後才又說道:〃從這方向看去;他的師門所在;應該到達中州碧水環山。不過。中州的人你能使得動;他不讓你派人送他。你也可以調使中州那邊的人接應啊。〃
〃可能是在中州範圍;但未必是在碧水環山……我知道得也並不準確……〃林杉有些懊惱地低了一下頭;然後很快又抬起來;〃廖世算是與我的恩師同輩;但他的師門是早在幾代以前就與北籬學派分割了;否則傳承至今;不會出現專長造詣上這麼大的區別。他們藥谷既然已經獨立成派系;北籬方面也不好干預。或許只有北籬學派這一代的正式傳承者才能運使足夠人力查到藥谷的具體位置;但我想還是不知道最好;免得藥谷要遭劫。〃
在林杉的話裡聽到〃北籬學派繼承者〃這幾個字眼;她倒沒深思什麼藥谷可能會因為地址洩露而遭到怎樣的毀壞;她只是不自覺地想起幾天前廖世對她講解的那番話。
關於行事極為低調;但運程之長久幾乎與前朝運作時年等同的北籬學派;竟有著如同修道者法則的古怪學派規矩。
倘若林杉不能繼承這個師門學派傳承者的位置;或者在回師門晉位比試之前;就主動放棄資格;那是否就意味著他可以不必遵此規定?那也就等於說;他才可以真正對身邊令他欣然喜歡的女子做出攜手一生的承諾?
旁觀陳酒似乎用心思索著什麼;微微出神的樣子;林杉卻難準確識得她此時心中的那些想法;只以為她還在琢磨藥谷的位置問題。
略作斟酌後;林杉慢慢說道:〃雖然這回去的路只有廖世知道;但既然是他主動提出要帶嚴行之去藥谷;一路上再遠他也應該能照拂得好的。〃
陳酒收回了自己飄遠的思緒;聞言輕輕點頭。而等思慮回到眼前;她忽然就想起一件以前她聽林杉偶然提起過的有關藥谷的事情;忍不住問道:〃莫非藥谷擄去孩童練隱儡的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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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土路一側百步開外的山頭上;那騎馬緩行的一對人談論某個話題快到了一處關鍵節骨點上時;與山脊平行的土路上;那個前胸後背都負了諸多重物;似乎因此被壓得身形更佝僂了的老頭兒;也正與他身畔那個少年人把話說到了一個快要吵開的境地。
嚴行之想要卸下廖世背上的竹簍;替這位他無比尊敬的長輩揹負一些重量;卻已經是輪到第六次被老頭兒乾瘦的手掌推開。
〃竹簍而已;又不重!〃剛剛被推開的嚴行之暫時沒有靠近過來;與廖世保持著三步距離的間隔。他被拒絕多次;不禁也有些奇異的惱火起來;揚眉又道:〃你不讓我背;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