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這般心急如焚的阮洛,徐客城則只是繼續慢悠悠啜著熱茶。如此過了良久,見阮洛還沒有停步坐下的意思,徐客城的注意力跟著在屋內來來回回的阮洛,晃得也有些眩暈了,他這才出聲說了句:“小阮,你可別想著伺機離開。你若堅持要這般固執,在我手下也是會吃虧的。”
阮洛聞言頓足,側過臉盯向桌旁的徐客城,語氣冽然地道:“不必你費心提醒。莫說憑我的能力,現在根本走不出你的控制範圍,即便我忽然能飛簷走壁,但既然事先答應留下,便不會像你那般使詐。”
阮洛開口說話時,臉上神情既有無奈也有惱怒,在徐客城看來,他還沒有全然翻臉動怒。但如果任哪一位熟悉阮洛的人在場,恐怕都會驚訝於此刻他那複雜變幻著的臉色。
阮洛平時給旁人的感覺,便如一簇陽光下的青草。他沒有什麼光彩奪目的角度,但穿梭在人群間,能自然收斂一些刺眼的氣氛。所以有他在的地方,氣氛多給人和諧舒適的感覺。他與人往來生意上的事,即便有時沒談妥,但那也只是一場散了的買賣,卻不會傷到人情。
然而此時此刻,阮洛舉手投足眼神間的氣氛,給人一種狂風掃秋草的感覺,拂順的感覺沒有了,只有崎嶇山坡上的一片刺茬,給人一種不想靠近的感覺。
……
徐客城盯著蒙面人的臉,筆直如針的視線彷彿能穿透那層面紗。儘管屋外不斷有新的蒙面人步入,顯然是一路來的職業殺手,但徐客城說話的語氣依舊保持著不溫不火的平靜:“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麼高尚,你們擄了阮承綱唯一的後人,不也是想從他那裡套取那份作戰方略麼?我們彼此彼此。噢不……”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頓了頓聲。
他什麼都還沒做,只是一直平順的說話語調忽然打了個頓,剛剛從門外走進來的那一撥蒙面殺手則幾乎一致的頓足縮肩。力蓄於手。這架勢,就有些如陣前長弓隊的箭上了弦,只要發令旗手稍有動作,這蓄勢待發的箭矢就可能要失控,造成無法修改的結果。
徐客城當然也看清了這一幕,明白場間的兇險,但他剛才那一頓聲,又的確只是因為他話至半途忽然想起了些什麼,而非真的膽大瀟灑到用自己的命去試探什麼先機。
此時這間屋子裡的敵我雙方勢力對比,懸殊太大。即便是隻能扳著算十根手指加減的孩子也看得出來,此時不是開這種要命玩笑的好時機。
想先發制人、或者劍走偏鋒突圍,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那便只能用‘拖’字訣了。能多活一會兒都算是賺的,因為無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但如果立時就死了,那便是萬難更改的結局了。
徐客城深吸了口氣,乾笑兩聲後才將之前那斷開的半句話接上:“其實……仔細想想,我們的目的又是有些不同的。”
他在說話的同時,視線散開環顧四周,很快在心裡做了一番盤算。屋內已經站了六、七個蒙面殺手,在這樣的圍殺密度下。自己想一個人逃走,都無法做到全身而退,何況還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阮洛,這才是最大的風險累贅。而除了屋內這幾個人,屋外還有殺手餘黨,即便自己能冒死殺出屋內這個包圍圈。出了這道門,恐怕再難避過其餘殺手的“斬尾”。…
思及此處,徐客城心生一絲戚然,又暗自想道:徐客城啊,沒想到往日裡一句兒戲。此時怕是要成真了。客死異國都城,又是面對眼前這個局面,恐怕會死得很慘的吧?倘若今日不死,回去以後一定要聽教授的話,把這個‘客’字改了,再把那些習慣了拿這名字開玩笑的學長學弟啊都敲打一頓,祛祛黴運。
那領頭的蒙面男子敏銳地覺察到徐客城眼神裡掠過的那絲悲意,又眼見著那悲意很快轉變成了決然,他心緒一動,忽然快速抬手,凌空向上舉了一下手掌。
身後的一眾蒙面殺手收到這個手勢,蓄勢稍緩。雖然他們的眼神依舊如夜幕下的野狼般兇悍,但他們那種一觸即發的氣勢,的確在那領頭蒙面男子的一個手勢指引過後,剋制壓抑下去三分。
殺手裡領頭的蒙面男子則在部下全部領命站定後,向徐客城走近一步。
他的臉被一塊黑巾蒙去了大半,只留一雙眉眼寸許位置露在外頭,因而連他臉上的神情表露都模糊了。即便他已經走得很近了,徐客城也只能看清他的眉尾稍稍揚起,不過,他依舊冷漠得不似活人的語調中,這時倒多了一絲好奇:“哦?閣下憑何這般斷言呢?”
意識到自己的拖字訣總算起了點作用,又可以扯上幾句閒話,多活一會兒,徐客城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