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此時這種混亂將歇的環境裡,這桌上居然有一壺沏好的熱茶。
有這沏茶的速度,剛才卻為何不見救火的速度?…
待王熾坐穩於椅上。厲蓋並沒有繼續作陪,而是跨步出了帳篷,招呼他那十名盾衛撤了屏風陣,分了四名到帳篷附近待命,還有六名則去了正在繼續翻刨廢墟救那兩名近衛的短刀衛身旁。
茶舍一樓的牆壁被裡頭的火焰燒得快要散架,並且石磚牆體都被燒得滾燙,幾乎不能直接觸控。六名盾衛便去到短刀衛前面一步,以盾牌做壘,朝滾燙的牆壁推擠起來。
既然這茶舍已被燒燬,無法挽救這一損失,不如讓它在可以控制的範疇內儘早坍塌,免得等到未防備的時候造成二次人員傷害。
就在厲蓋的下屬開始拆房子的時候,王熾坐在帳篷下還算舒適的圓背椅上,儘管他此時的確覺得口乾舌燥,但他並沒有動手邊的熱茶。
他現在很想聽一聽,對於街區內建築起火,卻遲遲不見衛兵趕赴營救的事情,負責這片街區守衛工作分配的主管官員如何解釋。但這個官員此時不在,所以他也沒打算問那個只擅長虛面禮式的禮部侍郎。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對面石坪上趴著的那個女子身上,他心裡很清楚那女子是被什麼手段捆成木樁狀,
但他不準備就在這裡審訊她。經過今天這事,他要擦一擦眼睛,重新看一看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著手監察過的兵部了。而監理恆泰館街區事務的三名官員此時雖然來了一個,他卻對此人心存疑竇。
邊抒鶴此人雖然政績普通,管的只是一些禮儀次序,但宗廟祭祀他管,大節國典他管,邦交禮式他管,軍隊出征祭酒他管,百姓大秋收敬天他管……他管的事情好像還真是挺多挺雜,他因此經常需要跟各部官員打交道,誰也無法把握他與哪部官員交情深些,誰也沒有強硬的理由說他與那部官員交往是有謀私事。
王熾記得,許多年前,那個不喜歡盤髮簪花,只喜歡將剪到貼肩長度的頭髮散放開來,喜歡各種小食,但卻又吃不太多的女子曾目露一絲鄙夷地說道:“不以修煉成官場萬年老油條為宗旨的官員不配做禮部官員。”
那時他還特意問了他那心愛的女子:油條是什麼仙果,似乎可以成長很久,好像還越老越好?
於是,他有機會品嚐到了心愛女子親手炸制的一種食品:油條。並透過這次經歷,讓他知道,要把生油條炸得焦老,卻又不到糊邊的那種程度,是很考驗人的烹飪技法的。
並且,老油條實是一種並不美味、但丟了又有些可惜的食物。
而像邊抒鶴此人,雖然不能替自己辦什麼實際大事,但官場之中又少不得這樣的人。潤滑隔膜,聯絡合作,組織情緒,都需要這類人的出面操辦。他們的臉夠老,見誰都和善,面對什麼事都有耐心。
——就是有時候你問他問題,他是一問三不知。有的事撂到他頭上,最終也沒能做成,徒勞了時間。
對禁宮侍衛長上官英的叩首請罪,王熾則是當場赦免了。他午後出宮之事,本來就是他主動瞞過了內衛組,這當然是於上官英無責的。
而反觀上官英今日作為,他得知訊息還算迅速,並且知道叫上厲蓋,這能讓他在恆泰館街區裡的行走權變得通暢許多。也許這會側面反映出他這個人在大事面前會稍有些怯懦,但只是叫他負責皇宮那片地方的護衛職務。又不是要他號令十幾萬兵卒去征戰。有他今時的心智已經足夠了。…
禮部侍郎邊抒鶴當然又說了一堆請罪的話,王熾根本沒有與他認真商討今天之事的心情,虛晃敷衍了幾句後,唯一落到實處的一個口諭。就是讓他為修繕這損毀的“雨梧閣”去一趟戶部撥銀子。誰讓另外那兩位主事官員此時不在。這跑腿的事情當然由他來做。
想到自己又要與戶部那一群“鐵公雞”打交道。邊抒鶴的心情有些壓抑,但他當然不能有絲毫的表露。今天陛下遭了這樣的輕辱,有損帝王威儀。他居然沒有發火,這已經是對在場之人極大的寬赦了。
王熾最後才將那年約五十的綢服商人喚至跟前,仔細吩咐了幾句,說的都是有點細枝末節的小事,那商人聽得極為認真,聽到最後不禁有些眼熱。恆泰館街區內的建築出現損毀,陛下居然沒有讓商人掏銀子,重建的資金是從國庫裡撥的。
其實這館區於這商人而言雖然只是代理經營,他並不能從經營收入裡獲得什麼,但誰若有了這一層關係,手底下佈置到館外的產業鏈活動起來都會潤滑許多。
這是一頂光鮮的帽子,它散